吳橋火急火燎地走了。
形勢急轉直下,沒有江臨商會會長吳橋的支持,林雲湖想從林雲風手中將林氏商行搶過來,幾乎是不可能!
林雲湖幾人麵麵相覷,不明白眼看就要得逞了,這吳橋為什麼突然改了口!
難道嫌一成乾股不夠,想再加碼嗎?
林雲湖麵色陰沉,這個老狐狸!
全部人望向吳橋離去的方向,意外看到站在門口的一行人。
為首的是一名穿著淺綠色衣裙的少女,麵上覆著一塊綠色輕紗,看不清楚樣貌,那雙露在外麵明媚又清亮的眼,像兩汪深泉一樣,眉宇間似有若無的張揚,讓人不由對那麵紗下的容顏心生向往。
站在她身邊的,是一個粉衣小女孩,模樣精致絕美,不難看出再過兩年其傾國傾城的模樣!
後麵站著三人,兩女一男,一人身形高挑滿麵英氣,一人氣質脫俗如空穀百合,唯一的一名男子亦樣貌俊朗。
這…這是哪裡冒出來的五人?個個單獨拉出來,皆非凡品!站在一起,更是讓人震憾不已!
帶陸心顏等人前來的林府門房,顯然沒想到會遇到有人在壽宴上逼老太爺交出家主之位的事情,一時楞在那裡,忘了通報,以至於讓陸心顏等人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聽了個七七八八。
當所有人望過來時,門房猛然回過神,“老太爺,老夫人,老爺,這幾位是…來給老夫人賀壽的!”
剛才他見幾人氣度不凡,又說是來給老夫人賀壽的,便沒問是誰,直接帶來了。
陸心顏帶頭盈盈一拜,“小女受人之托,前來給老夫人請安,祝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來之前,她沒想要隱瞞身份,隻是想給林老夫人一個驚喜,沒想到進來後,先讓彆人給了一個驚喜給她!
有人要逼外祖父和舅舅交出林氏商行,嗬嗬!
同時也聽到了一些關於以前林家的秘聞,以及外祖父一家如何對林如月疼愛有加,再想想原主對他們的態度,心裡更覺愧疚萬分!
林老夫人還沒發話,林雲湖板起臉,“諸位,我林家有家族內部要事要談,請諸位先行離開!”
“二叔啊,你這話大嫂我不是很明白啊,今兒個不是給我祝壽的嗎?那給我祝壽就是最緊要的事啊,還有什麼要談的?”林老夫人可愛地眨眨眼,“莫非二叔想給我驚喜?那我可要先聲明了,要是那驚喜不超過十萬兩銀子,我可不會滿意的。”
林雲湖:…
林雲風拱手道:“這位小姐,不知是受哪位故人之托前來給賤內祝壽的?”
陸心顏遲疑了一下,“安康伯府,珠珠郡主,陸心顏。”
“什麼?”林雲風渾身一顫,不敢置信道:“你說…珠珠?”
剛才所有人輪著逼他交出家主之位,他都麵不改色,聲若洪鐘,如今聽到是陸心顏派人來的,那聲音竟然在顫抖!
陸心顏鼻頭一酸,“是的。”外祖父!
“她…她過得好嗎?”
“老太爺,珠珠郡主有些話,托我私下與您們說,可否…”
“可以可以!”林雲風忙不迭道:“各位,失陪了!阿喬,送客!”
他口中的送客,是指送走今天宴請的客人。
“阿爹,我想聽…”林如喬急道,剛說了兩個字,林雲風一個眼神瞪過來,“送完客人再來聽!”
林如喬委屈巴巴地道:“是,阿爹!”
林老夫人整個人似乎完全沒聽到剛才幾人的對話,抓著林雲風的袖子,“風哥,她剛剛說…說啥?”
若不是那手不自覺顫抖,或許真的以為她沒聽到。
其實她是聽到了,隻是不敢相信。
幾十年相濡以沫,林雲風懂,他柔聲道:“老婆子,我帶你去休息。”
又轉頭對陸心顏道:“這位小姐,請隨老夫來。”
“大哥!”林雲湖與林雲河齊齊出聲,這麼好的機會,就這樣功虧一簣,實在不甘心!
林雲風麵色一沉,“曲管家,誰要是敢再攔我,立馬讓人趕他們走!”
“是,老太爺!”曲管家響亮應道,方才他站在一旁,看到二房三房、還有其他族中長輩無恥的嘴臉,都快氣瘋了!
沒有老太爺這幾十年的照拂,林氏一族、二房、三房,能有今日的風光?一個個簡直是白眼狼,不要臉,呸!
林雲風的性格,林雲湖幾人最清楚,他說趕,就一定會趕!
幾人無法,隻好眼睜睜地看著林雲風扶著林老夫人走了。
林雲風和林老夫人所住的院子,名思月院。
陸心顏一聽,便知這院名,是林如月去世之後改的,為了思念林如月。
望著兩位老人斑白的頭發,佝僂的身形,陸心顏不由紅了眼眶。
她雖不是原主,可從這背影上,便能真真切切感受到,這世間最悲哀的事情:白發人送黑發人。
想到今生或許永遠無法見麵的現代的父母,她心中盈滿酸澀。
一入房中,陸心顏除去麵紗,跪在地上,“不孝外孫女珠珠,拜見外祖父,外祖母!”
“你…你是珠珠?”林雲風完全反應不過來。
他…他不是在做夢嗎?方才隻說珠珠托人來送口信,已讓他激動不已,現在眼前的少女,居然轉眼變成了日思夜想牽腸掛肚的外孫女珠珠,這讓他怎麼相信?
這時,林如喬將送客的事情,交給自己十四歲的兒子林星寒後,帶著林夫人阮氏,匆匆忙忙地趕來了。
他來,不隻想聽陸心顏派人帶來了什麼話,更重要的是,他怕那些話會讓兩位老人家受到打擊!
因為以前陸心顏對林家的嫌棄與瞧不起,對林如喬說的那些誅心的話,甚至…,因為怕兩老傷心,林如喬一個字也沒告訴兩老,自己一個人抗下了。
以前若兩老想陸心顏,想讓人去看看她,林如喬便勸兩老:咱們是商戶出身,珠珠在京城是安康伯府小姐,現在是廣平侯府世子夫人,咱們上門去,隻會讓她麵上無光,被其他夫人小姐們恥笑!您們要是真想了,下次兒子去京城的時候,悄悄瞧一眼回來告訴您們。
而關於陸心顏的消息,林如喬報喜不報憂,說她在華衣祭上得了第一名,進宮表演,後來受寵封為珠珠郡主,深受皇上太後和長安公主喜愛等等,至於和離一事,林如喬一字沒提,以至於陸心顏後來許配給蕭逸宸一事,林如喬就不好說了,否則難圓其說。
所以他這才急衝衝地趕來,生怕陸心顏會說出什麼不應該說的話,或是兩老問了什麼不應該問的問題。
哪知剛來,便聽到陸心顏磕頭請安,自稱珠珠!
這這這…,林如喬一下子楞在那裡。
林如喬的娘子,林夫人阮氏,大約是除了林如喬之外,唯一對陸心顏之事知情的人了。
每當兩老說起陸心顏,林如喬費儘心思隱瞞二人之後,心裡煩躁,便隻能跟自己夫人傾訴一二。
阮氏知道林如喬趕來的原因,見陸心顏說自己是珠珠,第一個反應便是想上前將她扶起來。
她還沒行動,林老夫人瞪著渾濁的眼,“你…你是珠珠?你抬頭讓我瞧瞧?”
陸心顏抬起頭,阮氏幾人倒抽口氣,這…這丫頭,生得也太好看了吧?連甘山第一美女袁仙兒,也隻能甘拜下風!
林老夫人被驚豔了,一眨不眨地看著陸心顏,卻直接否認了她的身份,“你不是珠珠!”林老夫人道:“阿月雖然生得好,可哪生得出這麼好看的?珠珠的身份,不適合來看我,我知道,我不怪她,就是挺想她的!不過我想她,你們也不能弄個假的出來糊弄我!阿喬,你從哪找來的,花了不少銀子吧?”
陸心顏張大嘴:…
林如喬趕緊否認:“阿娘,不是我,我沒花銀子找人來假扮珠珠!”
林雲風與雲氏,同樣趕緊搖頭。
林老夫人咬牙切齒,“二房三房那群殺千萬的!為了奪我長房的家產,連這種手段也使得出!”
陸心顏哭笑不得,她樣子生得像陸家人,單從樣貌上,確實沒法證明她是林如月的女兒。
而且,她好像沒帶什麼,能證明自己是陸心顏的信物!
關鍵來的時候,沒想到會有這一出啊!
“小丫頭,過來!”林老夫人向陸心顏招手,讓她過來。
陸心顏以為她想近些看再確認一下,連忙走過去,跪在她腳邊,仰起頭,用一種慕孺的神情,仰望著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額頭戴著棗紅色抹額,身上穿著棗紅色繡金絲的褙子,因為生辰的關係,麵上擦了粉,塗了胭脂和口脂,看起來很喜慶的樣子。
林老夫人伸出乾枯的手,摸上她的臉,“生得這麼水靈,乾嘛要做這種事?小心我將你扔到鬼莊去!”
她嘴上說著嚇唬的話,那雙眼裡卻帶著慈祥的笑,陸心顏望著她,看到了她眼裡的慈祥,也看到了,那藏在眼底深處的哀傷,像海那麼深,那額頭眼角的每一條皺紋裡,都寫滿了濃濃的思念。
陸心顏的眼淚,一下子刷地流出來了。
林老夫人慌了神,“哎喲,我老婆子騙你的,不會將你扔到鬼莊去的,丫頭,彆哭彆哭!”
她伸手在袖子裡摸了摸,摸出一樣東西塞到陸心顏手裡,“我請你吃糖!這是我偷偷藏起來的,風哥和阿喬,還有大夫都不讓我吃,可我想吃,就偷偷藏了一些,都給你吃,很甜的!丫頭,吃了糖,就彆哭了啊。”
陸心顏忍不住想哭又想笑,這是將她當成小孩子哄呢。
林老夫人摘下隨身戴的荷包,麵上露出懷念地神情,摸了一會後,從裡麵拿出幾塊碎銀,“丫頭,拿著,走了後好好做人,生得這麼好看,找戶好人家嫁了。哎,我孫子要是再大點,我就讓你給他做媳婦。”
她鬆開陸心顏的手,陸心顏急了,連忙抓住,“外祖母,我真的是珠珠,真的是!我…我三月初寫過信回來,說月底前會到江臨給外祖母您賀壽,您要是不信,將信拿出來,我可以當麵再寫一封,這什麼東西都能騙人,字跡可騙不了人!”
林老夫人聞言,眼底不自覺露出光芒,看向林雲風和林如喬,林雲風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林如喬。
林如喬兩手一攤,“我沒收到過回信。”
沒收到回信?莫不是中間出了什麼問題?陸心顏現在沒時間想信的去處,絞儘腦汁地想啊想,“外祖父,外祖母,舅舅,我記得我小的時候,您們每年都會讓人送好多禮物給我,四歲那年,送來的禮物中,有個大頭陶瓷娃娃,據說是舶來品;五歲生辰那年,舅舅花了七天七夜,專門為我織出一匹錦緞,上麵寫滿了我的名字,還有祝福的話;六歲那年,舅舅去京城看娘和我,我當時不懂事,對舅舅說了一些…”
“你真是珠珠!?”林如喬趕緊打斷,生怕陸心顏將當初她讓他滾的話給說出來。
“真的,舅舅,我真的是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