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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陸心顏剛起床,子言來了。
“小姐,我昨晚去見過吳會長了,關於貢錦一事,有些複雜。”子言道:“江臨織造局的總管,是宮中蘇昭儀的父親蘇盛,去年蘇昭儀有孕後,蘇盛便擠走原來的織造局總管,自己頂了這個位置!一朝天子一朝臣,原來與織造局合作的許多商行,從蘇盛上台後,便開始逐批更換,包括這選為貢錦的商行。
現在江臨最大的兩家有機會奪得貢錦機會的商行,一家是咱們林氏商行,另一家是徐氏商行!蘇盛本來隻有三女,徐氏商行的家主,在蘇昭儀進宮後沒多久,將二女徐敏送給了蘇盛做小妾,上個月,徐敏替蘇盛生下唯一的兒子,蘇盛大喜,全城宴客,擺了十天十夜的流水席。蘇盛的二女蘇綠,去年底嫁給甘山巡撫二子袁培,三女蘇紫,據說要與甘山布政使的獨子說親…”
“等等,你說的甘山布政使的獨子,不會是小金毛吧?”
“正是。”子言道:“不過聽說金宇不大願意,所以一直拖著。”
那死金毛,肯定是念著她男人,所以不肯說親!陸心顏眸光微閃,不行,下次讓白芷配點藥,喂那死金毛吃下,將他與那什麼蘇紫關在一起,成其好事,看他還敢不敢跟她搶男人!
“繼續說。”
“徐家搭上了蘇家,蘇家宮中有蘇昭儀這個硬後台,甘山有巡撫袁修這個靠山,這次的貢錦名額,十成十會落入徐家!”
“那吳會長與林家二房三房是怎麼回事?”按輩份,她得喚林雲湖林雲河二外叔公,三外叔公,不過這兩人對林雲風一家不懷好意,自然不值得她尊敬。
“林家二房三房覬覦林氏商行許久,以前有夫人暗中照顧,林氏商行年年獲利頗豐,二房三房一直按捺不動,後來夫人去世,林老夫人思女成疾,林老太爺無心經營,便交給了林老爺,林老爺不善經營,年年虧損,二房三房便借著這次機會,逼林老太爺就範。他二人深知,光靠他們兩人以及族中長輩,未必能從林老太爺手中奪走林氏商行,所有以一成乾股為條件,說動吳會長幫他們奪得林家商行。”
子言口中的夫人,指的是林如月。
“一成乾股?”陸心顏冷笑一聲,“他們倒是會慷他人之慨!”
林氏商行實際上是林雲風夫婦一手創立的,早與當初祖宗留下的林氏商行一點關係都沒有了,林雲湖林雲河卻不要臉的拿林雲風商行的股份去賄賂他人!
“子言,吳會長此人身為商會會長,又掌管江臨第一商行,為人處事老練圓滑,他之所言,是否有隱瞞或誤導?”
“吳會長所說的這些,江臨大部分有錢有臉的人都知道,包括林老太爺,所以他保證,絕沒有半句虛言!”
“給小金毛送封信。”陸心顏道:“那關於織造局貢品被劫一案,吳會長怎麼看?”
“他說黑水崖山匪在甘山存在十多年,在民間的名聲,並不像傳聞那麼差,至少什麼打家劫舍的事情,從來沒有聽說過!四年前,曾有外來流匪冒用黑水崖的名號,劫殺了一個富戶一家幾十口人,官府查了半年也查不出結果,後來還是黑水崖的人,親自捉到那群流匪,扔到官府門前。
但這兩次被劫的都是朝廷貢品,黑水崖的人既然落草為寇,肯定是對朝廷不滿,所以是不是他們劫的,吳會長自己也不好判斷!至於黑水崖的老巢,民間紛紛流傳,是在江臨郊區的那座鬼莊裡!不過吳會長建議,不到萬不得已,哪怕到了萬不得已,能不靠近,就千萬彆靠近那座鬼莊!”
鬼莊?陸心顏想起之前林老夫人懷疑她的身份時,也曾說過要扔她去鬼莊,不禁好奇道:“那鬼莊是什麼,有那麼可怕?”
“據說是一個百年老宅…”
子言正說著,青桐笑著進來,“小姐,子言,你們說完了沒?老夫人那邊派人來催了,說小姐是小騙子,騙她說今天早上一睜眼就能看到你,結果她都睜了百八十次眼了,也不見小姐的身影,如今正在鬨脾氣呢!”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林老夫人可真是像個孩子似的,陸心顏忍不住笑道:“好了,我馬上就過去,你叫上白芷。子言,你先下去,有什麼晚點再說。”
“是,小姐。”
子言離開後,阿珠進來了,嘟著嘴,“姐姐怎麼不記得要叫上我?”
看來這小丫頭是聽到陸心顏讓青桐叫白芷,沒叫她,吃上醋了。
陸心顏笑道:“我準備親自去叫你呀,哪知你這麼快就來了,倒讓我省事了。”
阿珠立馬喜笑顏開,“就知道姐姐疼我!姐姐,咱們去給外祖母請安吧!”
陸心顏四人來到思月院時,阮氏帶著一雙兒女,十四歲的林星寒,十二歲的林星語,正在哄林老夫人起來。
“阿娘,該起來梳洗了,等會讓珠珠瞧見您衣衫不整的樣子,多丟人。”
“不要不要!”林老夫人閉著眼,任性喊道:“珠珠說我一睜眼就能看到她,我要等她來!”
“祖母,您看看小語也是一樣啊。”林星語在阮氏的示意下,乖巧地牽起林老夫人的手摸著自己的臉,“難道您不疼小語,不想看到小語了嗎?”
林老夫人睜開一隻眼,看了眼林星語,又迅速閉上,“小語乖,你是大姑娘了,我看了你十二年,可才看了珠珠兩次,你不可以像個孩子似的,跟你表姐爭風吃醋。”
林星語哭笑不得,這到底誰像個孩子啊!
這時,陸心顏悄悄走進來,阮氏見到她,正要出聲,陸心顏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阮氏配合地閉上了嘴。
陸心顏走到床邊,示意林星語站起來,然後自己跪在床邊,重新拿起林老夫人的手,捏了捏。
“小語,祖母等會給糖你吃,你彆鬨了,啊。”
陸心顏俏皮道:“外祖母,您好偏心,給表妹糖吃,不給珠珠吃,珠珠要傷心了。”
林老夫人一聽聲音,猛地睜開眼,不敢置信道:“珠珠,真是你?你果然沒騙外祖母,外祖母一睜眼就看到你了!哈哈哈…”
一旁的老嬤嬤滿頭黑線,也不知是誰一大早睜眼沒看到人,就罵陸心顏是小騙子的!轉眼一見到人,立馬就將之前的抱怨忘得一乾二淨!
陸心顏將臉放在林老夫人的手心裡,“外祖母,對不起,阿娘的房間太暖太溫馨,我舍不得離開,就貪念多睡了會,來晚了,讓您久等了。”
“不晚不晚,隻要你來,外祖母可以等你到天黑。”
“還有我,外祖母,阿珠也來了。”阿珠在後麵招手。
林老夫人高興道:“阿珠也來了,乖,真乖。”
“外祖母,今天讓珠珠來給您妝扮吧。”
“好好好,外祖母今天什麼都聽你的!”林老夫人開心得像個孩子,“你說不許吃糖,外祖母都聽你的不吃!”
林星語故意吃醋道:“外祖母好偏心,小語讓您不要吃您都不聽。”
“都是大姑娘了,不許吃醋。”林老夫人朝林星語伸出手,林星語將小手放到她手心,“來,小語,這是你表姐,快跟你表姐正式打聲招呼。”
“表姐好。”林星語乖巧地行禮。
她五官生得像阮氏,溫柔細氣,算不上頂美,卻看著就讓人很舒服。
“表妹好。”陸心顏取出香囊,拿出一張銀票,“表妹,見麵禮,喜歡買什麼,自己買去,要是不夠,隨時來找表姐要。”
“謝謝表姐。”林星語看了一眼阮氏,見她點頭,便伸手接過,正要放入隨身香囊時,無意瞟到上麵的金額,嚇得手一抖,“阿娘…”
阮氏白了她一眼,怎麼像沒見過世麵似的,好歹也是林氏商行嫡出的大小姐。
“表姐給了我一…一萬兩作見麵禮!”
一…一萬兩?阮氏也驚了,她連忙拿過那張銀票,要塞到陸心顏手裡,“珠珠,這太多了,小語還是個孩子,給個十兩八兩讓她買點零嘴就夠了。”
陸心顏笑著攔回去,“舅母,表妹今年十二,這十二年來,我沒給過她一個銅板壓歲錢和零花錢,這是這些年來的總和,以後可沒這麼多了。”
她又抽出一張,“這是給表弟的。”
林星寒是男子,林老夫人沒起,他不好進來,一直在外麵待著。
“至於外祖父外祖母,舅舅和舅母的,先容珠珠賣個關子,以後你們就知道了。”陸心顏道:“舅母,您彆推辭,珠珠以前不懂事,沒儘過一天的孝道和表姐的責任,珠珠心裡愧疚,這些是珠珠的一點小小心意,還望舅母成全珠珠。”
見她說得如此情真意切,阮氏隻好收下了,“小寒,快進來,見過你表姐。”
“是,阿娘。”一個少年應聲而入,他個子長得頗高,有著林家人特有的眉清目秀,成熟穩重,看起來比實際年齡略長些。
“見過祖母,表姐。”
陸心顏微微頷首,“表弟好。”
麵對一屋子女眷,林星寒有些拘禁,問過好後,便默默退到一邊。
陸心顏讓青桐取來自己的護膚品化妝品,替林老夫人淨麵按摩做麵膜,最後替她畫了個淡淡的妝。
在她的巧手妝扮下,林老夫人氣色看起來好極了,一下子年輕了最少十歲。
林星語羨慕道:“表姐,你好厲害。”
“姐姐,你好神奇!”阿珠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阮氏亦覺得不可思議,“珠珠,你這手真是太巧了!”
林老夫人笑眯眯地捧著銅鏡不肯撒手,“我要等風哥回來,讓他好好瞧瞧,我哪裡老了?老是老婆子老婆子的叫我,都是被他叫老的!”
“老婆子,又說我壞了是不是?”
一早起來去運動的林雲風,從外麵走進來,見到煥然一新的林老夫人,誇張道:“咦,這是哪家來的小媳婦,長得可真水靈!”
林老夫人頓時樂得像個小孩子,“風哥你眼睛真瞎,是我啊,你的老婆子。”
林雲風瞪大眼擺擺手,“老婆子?不可能,不可能!這麼漂亮的小媳婦,怎麼會是我的老婆子?你一定弄錯了,弄錯了!”
“哈哈哈,你們瞧你們瞧,風哥自己眼睛不好使,還非說我老婆子弄錯了!哈哈哈…”老夫人笑得肚子疼。
“老婆子,真是你啊?咋變這麼好看了?不行不行,以後可不許再出去了,萬一被葛老頭朱老頭看見,又要跟我搶媳婦了!”
葛老頭朱老頭是林雲風年輕時的情敵。
林老夫人驕傲的一抬下巴,“哼!你要對我好好的,不然我就出去,讓彆人搶走!”
林雲風做求饒狀,“是是是,老婆子,以後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屋裡一群人笑成團,陸心顏看著溫馨可愛的兩位老人家,心裡柔得像團水似的,心裡麵丁點隔閡也沒了。
“老太爺,老夫人,夫人,表小姐,少爺,小姐,該用早膳了。”
林老夫人一摸肚子,“哎喲,怪不得我肚子這麼餓,原來還沒用早膳啊!珠珠,來,外祖母帶你去吃好吃的!”
陸心顏應了一聲好,扶著林老夫人站起身。
林老夫人突然站住,歪著頭,一臉疑惑地看著陸心顏。
陸心顏摸摸臉,“外祖母,我哪裡不對勁嗎?”
“不對勁!昨兒我就覺得奇怪了,一時沒想起來。珠珠,你不是已經成親了嗎?為何還梳著少女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