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冷聲道:“不用了。”
“不,大俠,這是您應得的,要不是您,我們已經全部死在這裡了。”
“不義之財不可得!各位的好意,心領了。”灰衣人道。
眾商人們跪在地上,“大俠,請您接受我們的心意!”
灰衣人皺起眉頭,阮遜見狀,道:“大俠,我的兩個護衛已經死了,我請您做護衛可好?”
灰衣人猶豫了一下,“我還有彆的事情要辦,沒多的時間。”
“大俠,不會耽擱您太久。”阮遜趕緊道:“我從江臨來,初五便要趕回去,一來一回,最多耽擱您四五天的時間。”
阮遜此舉一是擔心接下來幾天的安全,二來從灰衣人的穿著,他看出灰衣人生活十分拮據,卻不願要他們的報酬,便提出這個辦法,一舉雙得。
灰衣人似有些心動,阮遜接著道:“這幾天的工錢,一天一兩銀子,按天結算也行,到時候一起結算也行!大俠,以您的身手,如果嫌少,儘管開口!”
若是彆的護衛,一個月也就兩兩銀子,但這人的身手,當然不隻這個價,阮遜看出這個不願占人便宜,故將一切攤開來說。
或許是他的直接讓灰衣人下定了決心,“確定隻要五天左右?”
這意思就是要同意了!阮遜在喜,“是是是,多幾天也沒關係,看大俠您的時間。”
灰衣人道:“好。”
這時有個商人大叫一聲,“抓住那兩個人!不要讓他們跑了!”
所有人吃了一驚,灰衣人輕輕一躍,將跑向門口的兩個人抓回扔在地上,之前出聲的商人怒道:“就是他們!我剛才親眼看到,就是他們將這位大哥推出去,這才惹怒了賊人!”
這話一說,激起了公憤!方才逃過一劫的商人,紛紛怒起指責,“說,為什麼這麼做?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樣做,差點將我們全部害死!”
原來竟是他們推的他!阮遜看向兩人,發覺麵孔陌生,他自認他阮家從商一向與人為善,偶與有人摩擦,都是正常的商業競爭,從來沒有使過低劣的手段打擊對手得罪任何人,那這兩人為何要害他?
他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你們是誰?為什麼要害我?”
其中一人抖抖索索道:“沒,沒,我們沒有要害人,我們隻是一時害怕,不小心…推到了你,對不起,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
阮遜皺起眉頭,一些商人亦小聲議論,那種情況下,所有人都很害怕,若有些動作閃失也很正常,或許真的不是故意的。
之間那商人冷笑道:“彆人不知倒罷了,我就在你們身邊蹲著,你們兩個小聲議論,什麼回去不好交差,什麼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當我耳聾嗎?還有,咱們個個都害怕,你要是站不穩撞倒人倒也罷了,但你們是用手推的,我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這時另一人也站出來,同樣是蹲在那兩人旁邊的,“我…我好像也看到了,當時我看得不清,不敢肯定,所以一直沒說。”
“你們兩個混賬!”商人們激動不已,若不是這兩人將阮遜推出,這裡的人一個都不會死也不會受傷。
群情激動之下,有人上前踢了那兩人一腳,接著所有人開始,用自己沒有受傷的手或腳,狠狠踢向那兩人。
那兩人吃了無數腳後,終於捱不住,主動招了供,“阮當家,小的是受二老太爺和三老太爺的命令,阻止您弄到天蠶絲,小的剛才一時昏了頭,想借那幫賊人的手除掉您,請您饒過小的!”
又是林家二房三房那兩個白眼狼!阮遜氣極,深吸好幾下才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拱手向眾人道:“在下阮氏商行阮遜,方才之禍,大部分是因阮某而起,各位的損失,阮某願一力承擔!不過阮某有要事在身,各位請留下姓名,事情結束後,阮某一一登門陪罪!”
“阮氏商行?”有人低呼,“可是出來替林氏商行尋天蠶絲的?”
商人消息最為靈通,阮遜也不隱瞞,“正是。”
“聽聞林氏商行的彩虹錦入選貢錦,恭喜恭喜,今日之事也不是阮兄之錯,就當交個朋友,我是臨安張氏。”春中一個商人爽快道:“在下正好要去江臨,希望過幾日能與阮兄一聚。”
“好說好說,一定一定。”
其餘眾人一聽是替彩虹錦找天蠶絲,原本有些怨氣的,都沒了怨氣。
天蠶絲數量極少,代表以後彩虹錦的數量也會極少,甚至一金難求,若能用今日之事與林氏商行搭上關係,說不定以後能進到彩虹錦,不管是自己穿,還是送人,都是極有麵子的事情。
眾人一陣寒暄,互留姓名後,紛紛回了房。
至於林雲湖林雲河派來的兩人,阮遜讓他們當起臨時護衛雜夫,等過兩天回江臨的時候帶回去,與林雲湖林雲河當麵對質。
有灰衣人在,他不怕那兩人敢耍滑頭。
“敢問大俠如何稱呼?”
“在下…姓千。”
既然對方不願透露名字,阮遜識趣的不多問,“千兄,在下阮遜,接下來幾天,就有勞千兄了。”
——
初四早上,阮遜帶著灰衣人繼續上路,同一時間,甘山巡府袁修,和江臨知府雷薑,正在同蕭逸宸幾人報告這兩天甘山境內發生的事情。
“蕭世子,”袁修道:“這兩天,我陸續收到各知府報上來的公文,在江臨洛河周邊,連續發生幾起搶劫案,所劫對象,均為城中富商,作案手法,與當日劫走貢品十分相似,本官猜測,或許是黑水崖的人所為。”
雷薑道:“江臨城中發生了兩起,按照被害者供述,為首那人身形中等,一臉大胡子,極有可能是之前從牢中逃走的張大千,以及他的同夥。”
蕭逸宸沉聲問道:“可有人員傷亡?”
“沒有聽說。”袁修道:“黑水崖作案,從不傷人命,這也是他們的特點之一。”
公孫墨白奇道:“那張大千既然身在江臨城,肯定知道自己正在被官府通緝,何以還要作案?作案不說,還非得頂著大胡子?這不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是他做的嗎?”
袁修道:“公孫公子,張大千是黑水崖盜匪,黑水崖盜匪一向對朝廷不滿,他這麼做,自然是在向朝廷挑釁!”
雷薑道:“蕭世子,袁大人,下官肯請派人,全城搜捕!”
“前幾日官府已經全城搜過一次,並沒有搜到人,說明這賊匪的老巢十分隱蔽,所以我認為不要打草驚蛇,還是暗中調查比較好。”公孫墨白道:“蕭世子,你意下如何?”
“我同意。”蕭逸宸道:“雷大人,請安排一下,蕭某想親自去案發者家中看看。”
“是,下官馬上安排。”
“我就不去湊熱鬨了。”公孫墨白道:“我約了許大人,等會去織造局看賬。”
幾人分頭行事。
下午的時候,蕭逸宸和齊飛秋無涯換上衙門的衣裳,扮成從彆處調來的捕快,和負責此案的捕快,一起去了江臨城中被劫的兩戶人家。
捕快們不知他們真實身份,按上頭交待,將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唯有一名領頭的姓張的捕快,站在一旁一言不發,時不時掃過來的眸光裡,意味不明。
蕭逸宸聽他們說著,齊飛和秋無涯四處尋找線索,不一會,兩人回來,互看一眼,心照不宣。
黃昏的時候,蕭逸宸帶頭,邀請一眾捕快喝酒當作答謝,捕快們求之不得,暗道這幾人上道,去了一處平常經常去的酒館,點了幾壺酒,幾大盤肉,鬨轟轟地喝上了。
秋無涯是個路癡,也是個話嘮,這種場合下很快就跟捕快們混熟了,酒酣耳熟時,不時不經意套套對方的話,看看關於案件有沒有隱瞞,結果大多同之前在兩位商戶家中所說的並無二致。
蕭逸宸穿著捕快的衣裳,獨坐一方,疏離清冷,氣質出眾,於眾人中格外顯得不同。
若是換了他人,定有人會上前起哄喝酒,但眾捕快不知怎的,本來喜歡胡鬨的人,都不敢靠近他。
與蕭逸宸一樣沒人湊上前的,還有那位姓張的捕快,端坐一旁,並不參與眾捕快的嘻鬨,從頭到尾,隻吃肉,不喝酒。
齊飛見狀,端起一杯酒,湊到張捕快身邊,“張大哥,今日辛苦你了,在下敬你一杯,先乾為敬!”
“齊兄弟客氣,上麵吩咐下來,在下隻是儘該儘的職責,不辛苦。”張捕快掩住酒杯,“今晚在下當值,不能飲酒,還請齊兄弟見諒。”
“那在下就不勉強了,在下乾了,張大哥隨意。”齊飛一飲而儘,張捕快淡定地端起酒杯放在唇邊微抿了一下,嘴皮子都沒濕。
一旁一位喝得麵紅紅的捕快道:“齊兄弟,咱們張頭最講規矩了,當值從不喝酒,不是有意,你莫怪罪,要是想喝,我老王陪你喝個痛快!”
齊飛哈哈笑道:“張大哥恪儘職守,乃在下之榜樣,在下佩服都來不及,何談怪罪?王大哥,你這話不對,得自罰三杯!”
“齊兄弟,我老王說錯了,我喝我喝!”那位王捕快爽快大笑,連喝三杯,將此事揭過了。
“張大哥,既然不喝酒,那多吃點。”齊飛夾起一塊牛肉,放到張捕快盤子裡。
“謝謝齊兄弟。”張捕快也不客氣,夾起放入口中,大口咀嚼。
齊飛又夾了一塊牛肉後,趁機靠近問道:“張大哥,聽說黑水崖張大千,是你抓來的,那這兩起案子,你有何看法?是不是黑水崖所為?”
張捕快吃著牛肉,“齊兄弟,知道的剛才在現場在下都已經說了,黑水崖行事詭譎,在下不敢肯定,按受害人描述,那模樣又與張大千相似,所以在下覺得一半一半吧,最終還是要找到確實的證據,方知是何人所為。”
他吃完齊飛給他夾的牛肉後,同樣回敬了兩塊到齊飛碗裡,“齊兄弟,你也吃,這家店裡的牛肉,是自家養的牛,再用祖傳特質秘方調製,在彆處可吃不到!來來來,快吃!對了,齊兄弟,你們三位是哪裡來的?這甘山所有府的捕快,在下幾乎都打過交道,不過三位很是麵生…”
齊飛心中微凜,心想這張捕快果然不愧是江臨第一捕快,警覺心高,說話滴水不漏,不動聲色間反過來套彆人的話,倒是得小心應付。
“來,喝喝喝!”齊飛佯裝酒上頭,沒聽到對方的問話,幾個哈哈後,將話題繞開。
酒足飯飽後,蕭逸宸等人與捕快們告彆。
秋無涯道:“少爺,兩戶商家裡隻是損失了財物,賊人留下的痕跡不多,看似普通的劫財!但偏偏賊人的模樣與通緝犯張大千相像,屬下覺得這裡麵肯定有古怪!”
齊飛道:“還有那個張捕快,剛剛屬下跟他交談中,覺得此人很不尋常!以他之能,沒理由到現在還隻是江臨一個小小捕快頭子。”
秋無涯道:“剛才齊兄與他交流的時候,我也注意到了,此人不僅自律,而且功夫也很不錯,彆說隻是做個捕頭,若是從軍,做個校尉不在話下。”
“事出反常必有妖!”齊飛道:“少爺,要不要查查此人?”
蕭逸宸點頭,以示同意。
幾人因穿著捕快的衣裳,並沒有坐馬車來,一路走回衙門。
經過某處時,蕭逸宸眸光一斂,“我去去就來。”
說完輕輕一躍,瞬間不見了身影。
“少爺,你去哪?”秋無涯下意識要跟上。
齊飛拉住他,指了指某牌匾。
“林府?”秋無涯輕念出聲,恍然大悟,“少爺今日,不會是故意出來,拖到現在才回去的吧?”
齊飛聳聳肩,不置可否。
狗糧吃多了,早就習慣了。
秋無涯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如果想同那些捕快套話,派他和齊飛就可以了,何必坐在那裡,一坐一個多時辰,喝著劣質的茶與酒?
不管真相與否,現在自家少爺,去找未來少夫人私會了,他們除了找個地方,老老實實地躲著,能乾嘛?
——
此時陸心顏剛剛洗漱完,正要熄燈上床休息。
門外傳來一陣奇特的敲門聲,那聲音似乎格外不同。
咚咚,咚咚。
陸心顏不知為何,心跳快了兩拍,屏息問道:“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