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心顏想到此,對蕭逸宸的恨意又升了一個檔次。
這個混蛋!擺明故意的吧?!
想讓她甘願留在後院裡不拋頭露麵,她偏不如他的意!
“青桐,先讓程嬤嬤和呂嬤嬤起來,她們年紀大,身體受不住。”陸心顏道:“讓她們打水來,順便上早膳。”
“是,小姐。”
反正臉都丟了,陸心顏索性慢悠悠地洗漱,用完早膳後,讓人搬了張椅子坐到廊下,看著大太陽底下曬得渾身是汗的眾人。
“見過小姐少夫人。”
喊小姐的,是她院子裡的人,與琳琅閣的人。
喊少夫人的,是朱雀堂的人。
誰親誰疏,一目了然。
陸心顏拿著紈扇搖了搖,緩緩啟唇,“朱雀堂各位分堂主,你們是朱雀堂的股肱之臣,朱雀堂因為你們才了今日的成就!世子信任我,將信物交給我保管,但我有自知之明,我充其量不過是玉佩的保管者,各位如此跪我,我實在擔當不起,各位請起!”
朱雀堂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起來,齊齊看向齊飛與秋無涯。
齊飛硬著頭皮道:“少夫人,這次的事情是我們不對,沒有向您如實稟告,請您責罰。”
“責罰,不敢當,要罰就去找能罰你們的人去。”
齊飛還想再說,陸心顏輕飄飄一句擋了回去,“怎麼,你們這是要逼著我罰你們?”
“屬下不敢!”朱雀堂的人連忙低下頭,心中卻苦叫連連。
來的時候,蕭逸宸跟他們說了,誰要是得不到陸心顏的原諒,就彆回去了!
可陸心顏現在這麼說了,他們哪敢再出聲?
“至於你們!”陸心顏音調一轉,對著琳琅閣的人,厲聲道:“身為琳琅閣的人,有事情不向你們的主子我報告,反而聯合他人欺瞞我,你們眼中可我這個主子!?”
“小姐,屬下知錯了,請小姐責罰!”
“念在初犯,所有大管事罰三月俸祿,杖二十,若有下次,自己請辭!”
“謝小姐開恩!”
琳琅閣的人,歡天喜地地領罰去了,臨走前得意地看了一眼朱雀堂的人。
瞧清楚沒,我們才是小姐的人!小姐罰也隻會罰我們!
朱雀堂的人,嫉妒地看著離去的琳琅閣的人。
沒見過被罰,罰得這麼開心的!
可是好想自己也被罰啊,怎麼辦?
一眾人哀怨地看向齊飛與秋無涯,說來他們真是無辜,明明是按吩咐辦事,最後出了事,卻要他們出來承擔!
主子真是個沒義氣的!
一眾人跪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
平時翻雲覆雨的一群人,個個如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兒吧唧的。
“青桐,扶我進去。”陸心顏也不看他們,擺出一副當家主母的款。
齊飛舔著臉喊道:“少夫人!請您看在小的陪您上過刀山,下過火海,一同在江臨鬼莊曆過劫的份上,您就懲罰小的吧。”
秋無涯立馬接口:“少夫人,小的當初在鬼莊門前守了一天兩夜沒合過眼,看在小的如此忠心的份上,您就懲罰小的吧。”
陸心顏隨意瞅了他們一眼,“你陪著曆劫的人是我?你守護的人是我?”
齊飛&秋無涯異口同聲:“絕對是!”
心中道:少爺,對不住了,小的必須背叛您了!
陸心顏強憋著笑,求生欲很強嘛!“行了,你們兩個下去領罰吧。”
“謝少夫人!”
朱雀堂其他人哀怨地看著這兩個叛徒,在這之前他們連少夫人一麵都沒見過,用什麼來表示他們的衷心?
其中一人靈光一閃,舉起三根手指頭,“少夫人,小的以前沒機會表示對您的忠心,但小的發誓,從今日起,不,從現在這一刻起,小的誓死效忠少夫人,少夫人讓往東,小的絕不往西!”
其他人立馬紛紛效仿,一時滿院子立誓表衷心的聲音。
陸心顏施施然坐回椅子上,慢條斯理道:“要我懲罰你們也不是不可以,隻需要…”
“少夫人有什麼要求儘管說,不管上刀山下油鍋,小的們一定替您辦到!”
“這可是你們說的,我可沒逼你們。”陸心顏笑眯眯地說了一個要求。
聽完後,朱雀堂的人瞠目結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們哪天辦成了,辦成那天我就懲罰你們。”陸心顏頗有氣勢地揮揮手,“都散了!青桐,準備馬車,喊上小荷,陪我去素衣坊。”
“是,小姐。”
朱雀堂的人,隻好苦著臉走了。
——
素衣坊總店。
“大當家,您歇會吧。”
掌櫃看到瘦得一陣風就能吹走的葉霜,苦心相勸。
葉霜靠在榻上,咳嗽了兩聲,“我已經休息得夠久了,無礙,珠珠現在大婚了,等她忙完大婚後的事情,一定會來看我的,我得將這些賬理清楚,回頭好給她個交待。”
“大當家,珠珠郡主不是那樣的人,回頭她知道您拖著生病的身體也要理這些賬本,肯定會心疼的。”
“我知道珠珠不是這樣的人,但我不能因為她人好,就占她的便宜,生意歸生意,人情歸人情。”葉霜虛弱地笑道:“老陳,你少跟我說會話,我就又多看兩頁賬本了。”
“得得,是我的不是。”掌櫃知道勸不住,無奈道:“那您自個小心些,我先下去鋪子裡了。”
“去吧。”
掌櫃一轉身,見到門口幾人,驚得瞪大眼,“郡…郡主,您什麼時候來的?”
“在你勸葉姨休息的時候。”
掌櫃慚愧道:“小的無用,勸不住大當家。”
“你做得很好,是葉姨太頑固,你先去忙。”
“是,郡主。”
葉霜在聽到陸心顏來了的時候,放下手中的賬本,搓了搓臉,微笑道:“珠珠,你來了。”
陸心顏看她瘦弱不堪還要裝作太平的樣子,心中一陣惱火,“搓什麼搓!臉上半兩肉都沒有,搓了氣色也不會好,想騙誰呢?”
葉霜被她一頓嗆,也不生氣,拍拍身下的榻,“來,坐下,兩個月沒見,讓葉姨好好看看。”
一派慈愛長輩的樣,讓陸心顏鼻頭發酸,走過去坐到葉霜身邊,任她抓著自己的手,溫柔端詳。
“麵色紅潤,氣色不錯,沒胖也沒瘦,看來成婚後的日子過得很舒心。”
靠得近了,陸心顏發覺葉霜越發瘦得厲害,那手全是骨頭,她眼睛酸澀,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葉姨,不過兩個月,你怎麼將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我始終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病來如山倒,以後好好調養調養就行了。”葉霜道:“你今日來,是聽說了素衣坊的事吧,這事是我對不起你,連累你沒掙到銀子,白白糟蹋了那些衣裳。”
素衣坊的銀子全是葉霜出的,陸心顏隻提供設計收純利分成。
當初她不投資,一是想著自己產業已經夠多了,二是素衣坊穩賺不賠。
她若投了等於多分一分羹,她不想白占葉霜便宜,所以隻收分成。
倒是沒想到現在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陸心顏正色道:“葉姨,既然你知道了我的來意,廢話我就不多說,素衣坊,你現在是什麼打算?”
見她直入主題,葉霜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珠珠,你直接問了,我也不瞞你,素衣坊現在就剩三家,我打算將賬理一理,連同素染坊一起送與你,當作是這兩個月沒能讓你賺到銀子的賠禮。”
“那葉姨你呢,那秦芳就這麼輕易放過?”
葉霜的神情明顯低落起來,“我年紀大了,不像年輕時什麼都要辯個是非曲直,那些恩恩怨怨,我不想理了,我現在隻想回到家鄉,買座果園,在那裡終老一生。”
哀莫大於心死,秦芳的背叛徹底擊垮了葉霜的精神!若不是素衣坊有陸心顏一份,葉霜隻怕早就不想呆在京城了!
陸心顏灼灼望著她,“葉姨你甘心嗎?甘心仇者快,親者痛?”
葉霜嘴唇顫抖了一下,大約那句親者痛擊中了她,她麵上神情幾次變幻,終是道:“這正是我想勸你的,珠珠,這是我的事情,我不想追究了,你也不要管了。我奔波勞累幾十年,無兒無女,掙下的這些產業,百年之後,本來三分之一給你,三分之一給她,剩下的捐給我家鄉那些貧困的百姓!現在不過是提前給她罷了,我不在意,也不覺得委屈。”
葉霜口中的她,便是秦芳,她視為女兒的徒弟。
“葉姨,你不想追究,可我,卻不能不追究。”
“珠珠,你何苦執迷不悟?”葉霜不讚同地皺眉。
“葉姨,我當你是心甘情願的,也當你看透紅塵,不願辛勞,隻想安穩渡過下半生。但素衣坊的事情,不是這麼簡單。我,有必須討回公道的理由。”
“什麼理由?”
陸心顏將真假姚雪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說給葉霜聽。
葉霜身體不好,有關陸心顏不好的傳聞,身邊的人不敢告訴她,所以葉霜對於‘姚雪’的事情,並不清楚。
“居然有這種事情?”葉霜聽完後,倒抽口氣,“那溫如香與假姚雪,實在太過份了!居然合謀串通這般誣陷你!珠珠,這件事情一定不能這麼輕易就了結,一定要想辦法拆穿她們的真麵目,還你清白!”
陸心顏看著她,笑道:“葉姨,同樣是被人誣陷,你自己被誣陷了不在意,卻要我必須拆穿她們,你這可是雙標啊!”
葉霜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了些,不自在道:“哪有?我,我畢竟這麼大歲數了,無兒無女無權無勢無親人,你不同,你有蕭世子,有這麼多關心你的家人親人,你怎麼能不愛惜自己的名聲呢?”
“葉姨你這話,我可要反駁了,什麼無兒無女無權無勢無親人,我不是你的親人嗎?”
葉霜頓時啞口無言,心中一陣暖意流過,到了如此困境,還有人堅持站在她身邊,認她作親人,她這生,死而無憾!
因為如此,她更不想陸心顏因為她的事情操心,“好好好,當我說錯了,不過這素衣坊的事情,與溫如香假姚雪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葉姨,你還記得當初皮貨戰的事情嗎?”
“記得,你裝作無法應付,將這事順手推到大小高氏身上,明著放手不管,到處吃喝玩樂,暗中卻設計出羽絨衣,最後不僅讓大小高氏欠下一屁股債,也讓那幕後之人狠狠摔了個跟頭。”
“沒錯,所以這次拆穿溫如香與假姚雪的事情,我打算故計重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