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宮變預告(美強慘)(1 / 2)

閻毅謙的沉默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了,李昭德默默坐在了椅子裡,她想了一下當年先帝的處境。

幼小的東宮不可能有能力掌握朝堂,所以他必須選擇一把刀,縱使她心裡從不讚成宦官乾政,但是想來當時先帝除了利用直廷司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宦官乾政弊大於利,所以提領直廷司的人選便顯得分外重要,因為一個不慎,其結局就是宦官竊國,牽機之毒她雖然沒有用過,但是也聽說過,中了牽機的人,隻要十年按時服用解藥,到了第十年毒自然能解,隻是身體會比常人差上一些。

但是用毒牽製的辦法到什麼時候都是下策,而這時先帝卻發現了周家的後人,周家世代清流,骨子裡自有一股任誰都無法抹去的清貴,用宋離,至少先帝可以最大程度放心直廷司不會在他的手中失控,成為亂國的禍患。

隻是帝王生來便不會信任任何人,所以他還是要用牽機牽製住宋離,讓他在這十年間甘願成為製衡內閣的一把刀,而事實證明他的眼光並沒有錯,這七年間,大梁雖然已漸腐朽,但是朝中也因為有內閣和直廷司兩大勢力而保持了一定的平衡。

“先帝留下的聖旨是不是和翻案有關?”

事已至此閻毅謙也沒有繼續掩飾的必要了:

“沒錯,那封遺旨確實是為周家翻案的。”

其實先帝交代的事情遠不止這些,但是閻毅謙不想妻子知道那帝王冰冷的心術,到這裡便已經足夠了。

年節前三□□廷休沐,李崇其實在宮內除了看折子也沒什麼事兒做,他想見宋離,但是又覺得見了麵恐怕氣氛會分外尷尬,還不如不見。

好在年節當晚照例要在摘星閣設宴群臣,到時候應該怎麼都會見到宋離,這麼想著他也按捺住了心情,開始翻看昨天禮部上來的折子,年節當天,京中便開始第一輪的龍舟比賽,李崇強自壓住有些定不下來神的心情去看了看比賽的場次。

但是沒看一會兒他又煩躁地抬頭,腦子再一次飄到了那人的身上,自那天燈會分彆都快六天了,宋離就真的一次都沒出現,一個折子都沒上,一個口信都沒有,他這會兒會在做什麼?在府中看書?看折子?身邊有誰?

宋府中,一隻圓滾滾的橘色小貓兒趴在軟塌邊上,毛茸茸的尾巴在榻上一掃一掃的,兩隻白色的前爪正在扒拉一個線團玩,而它身邊的人此刻靠在軟榻上閉眼養神,略顯蒼白的手搭在它的頭上,修長的手指偶爾會揉一揉它的耳朵。

宋才將午後的藥端了進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宋離自那天晚上燈會回來之後便有些沉默的出奇,雖然這人平常也不是個話多的人,但是這一次他老是覺得他有心事壓在心底。

“督主,用了藥到榻上睡一會兒吧。”

宋離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眼底的清明昭示著他方才也沒有睡去,他接過了藥碗,一飲而儘:

“去準備一下,今晚我要去彆院。”

宋才低頭應了,外麵的天漸漸暗了下來,

直到天徹底黑了下來,宋府正門前那輛黑楠木車架緩緩朝北而去,同時偏院兒的一個角門一頂不起眼的小轎向著相反的方向而去,進了一處不起眼的彆院後門。

這彆院從外瞧著像是一處已經好久沒有人住了的院子,院內的花園也已經荒蕪,唯有一處院落裡的主屋有些亮光。

宋離身上裹了一件玄色的大氅,帽兜擋住了有些蒼白的臉,他微微擺手,從身側的人手中接過了燈籠,隻身進了院子。

宋離進了屋子,將身上的大氅脫下,在屋內已經升起來的暖爐旁烤了烤手,隨後坐在了桌邊,將紅泥爐上已經燒開的水拎起來,泡了一壺茶,茶香剛剛飄散出來,門便再一次被推開,進來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閻毅謙。

宋離抬頭,唇邊浮現了一抹極淡的弧度:

“王爺來了,茶剛好。”

閻毅謙坐在了他的對麵,目光觸及眼前人的時候微微有些皺眉,他是習武之人,對人的氣息非常敏感,他明顯感覺到宋離的氣息很弱,呼吸短促無力,牽機雖然會削弱人的身體,但是絕不至於到如此地步:

“是染了風寒?”

宋離抬手將茶放在了閻毅謙的麵前,輕聲開口:

“嗯,入了冬風寒總是不太容易好,采石場多謝王爺派人相助。”

閻毅謙微微擺手:

“劉慶元是重要的人證,總不能死在王和保的手上,不過經此一事,王和保必然已經警惕起來了,積譚司中到底是誰仿造了那封信恐怕越發不好查了。”

宋離並未有任何遮掩地開口:

“王和保如今已經是驚弓之鳥,王爺應該已經收到了些消息,如今京城中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閻毅謙的麵色凝重了不少,他早便在王和保的身邊安插了人,縱使他在京中並不掌兵,但是他從軍多年,軍中但凡有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他都能立刻察覺到。

“構陷周家的名頭足以讓整個王家陷落,王和保這些年以太後為尊,如今陛下初露鋒芒,和太後劃清界線,王和保在內閣中也不甚得意,真的到了最後一刻他未必不敢鋌而走險,害陛下,立幼君。”

話音落下閻毅謙的神色已經冷肅一片,他礙於北境軍權從不過多參與朝政,但是這絕不代表他不關注朝政,他決不允許朝中有人因為一己私利謀害君主,動搖社稷。

宋離知道閻毅謙對此事的態度:

“不瞞王爺,我手中的人已經盯住了太後身邊的琉鈺,禁軍換防在即,太後有意趁年節期間在宮內對陛下不利,王和保就算之前有些猶疑,這一次他也必然會孤注一擲,在這京城中,他們眼中最大的障礙便是王爺和我。”

閻毅謙的眉頭緊擰,他是看出了軍中不對,猜到他們可能會對陛下不利,卻不想會這麼快,畢竟若是要比在宮內眼線,這大梁朝中恐怕沒有一個人能比的過宋離,他從宮內得到的消息必然要比他在軍中的要快。

“若是如此恐怕王和保現在想的便是如何將我調離到北境,而京中,督衛軍和

你便是他最大的障礙。”()

宋離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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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按照舊例,年節宮宴後的第五天陛下需要親率文武百官至皇陵祭祖,皇駕駕臨前皇陵的守衛會由督衛軍和禦林軍接管。

我已經準備好了折子,宮宴之後我便會讓人偽裝成我的模樣率督衛軍前往皇陵,至於北境,便需要王爺自己想辦法了。”

閻毅謙已經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宮宴之後的五日休沐期間,是王和保和太後最好的下手機會,隻要讓他以為他們都已經離開了皇城,那麼大概率他們一定會動手。

“這個倒是不難,北牧本也經常在冬季襲擾北境,偽造一份北牧襲邊的折子倒是容易,屆時我會埋伏在城外,隻是宮內便插不上手了。”

宋離開口:

“宮內我自會安排。”

宋離提領直廷司,在宮內的勢力自然不容小覷,他說能做到,閻毅謙便信他,隻是還是開口:

“此事關乎陛下性命,關乎大梁社稷,督主務必慎重。”

宋離輕輕提起茶盞,碰了一下閻毅謙麵前的茶杯,一飲而儘。

閻毅謙也提起了茶盞,衝他微微示意,喝儘了茶。

宋離這才開口:

“王爺,我今日來還有一件事兒想要和王爺商量。”

閻毅謙微微抬手,示意他但說無妨,宋離輕聲開口:

“王爺知道,先帝臨終前念及東宮幼小,不得不用了直廷司這把刀,但是直廷司比之內閣來說才是真正的一顆毒瘤,陛下既要用它,又怕這顆毒瘤遺禍大梁,帝王之謀不會將所有的勝算全都賭在一顆毒藥上。

先帝臨終前答應我隻要我做到所諾之事,便會成全我心中所想,這大梁上下,能讓先帝放心托付之人除了王爺我不做他想,所以想來先帝會留給王爺一道遺旨,隻是那道遺旨麵世是有條件的是吧。”

雖然是個問句,但是宋離的聲音卻分外篤定。

這話卻讓閻毅謙心下微歎,也難怪宋離能夠這麼多年和王和保相鬥能不落下風,這份敏銳確實非常人所能及。

先帝留給他密旨一事其實當年並沒有讓宋離知道,宋離隻知道牽機的解藥在他的手中,而他不光料準了他的手中有密旨,還料準了密旨打開的條件。

到了如今閻毅謙也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了,他微微閉了一下眼開口:

“沒錯,這密旨的內容便是為周家翻案,陛下著我不得在王和保被滅時拿出聖旨,而要等上一年。

打開的條件便是王和保被清算之後你宋離不可把持朝政,不得結黨營私,但凡你越雷池一步,那封遺旨便會化為飛灰,周家眾人將永遠無法翻身,必要時,我會殺了你。”

這話皆是帝王心術,冰冷無情,周家清貴之家,周合禮一生恪守臣格,直言進諫,規勸光帝,以至於滿門被滅,閻毅謙知道,周家不是死在了王和保的構陷裡,而是死在了光帝的剛愎自用中。

而先帝明明白白知道當年那樁慘案的始末,也清清楚楚知道

() 宋離是周家留下的後人,但是在翻案和利用之間,他還是選擇了後者。

他選擇利用宋離為周家翻案的決心,利用宋離作為周家之後對天下那一份刻在骨子裡的責任,用一抹牽機榨乾他所有的價值。

讓他心甘情願成為那受萬人唾罵的權宦,但是最後他還是有著帝王不可磨滅的猜忌之心,留下了那一封聖旨,作為懸在宋離頭頂的一把刀。

宋離聽到這些話沒有半分的意外,甚至他輕輕笑了起來,蒼白的麵容上浮現出了一抹道不明的蒼涼,他飲儘了眼前的茶,眼底變得有些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