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吻(1 / 2)

李崇愣在了原地,他想起了之前覺得宋離身上和太監身份處處的迥然的違和感,淵博的學識,遮掩不住的清貴氣質一瞬間就都有了解釋。

他知道宋離進宮之前家中肯定是遭遇了變故,他想過或許是什麼天災,卻從未想過他一家四十多口是被皇帝冤殺的。

李崇握著那封聖旨的手都出了冷汗,他開始思索整件事情,若他是宋離,好不容易從那場劫難中逃出來肯定已經恨死了皇帝,他隱姓埋名地進宮,甚至不惜受了宮刑做了太監,不是想要為家中人報仇,就是為周家翻案。

而這封聖旨出自先皇之手,說明先皇早就知道周家滿門都是被冤殺的,但是直到已經過了七年,這封聖旨才從閻毅謙的手中被拿出來。

再聯想這麼多年來朝中內閣和直廷司微妙的平衡,一個猜測湧上了心頭,先帝留下這封聖旨恐怕也是有條件的,這條件應該就在宋離的身上。

他看向了閻毅謙,眼底帶著審視開口:

“先帝既然交托王爺此事,想必王爺對這件事的始末最是了解,朕想知道先帝留下這封遺旨的條件是什麼?”

閻毅謙也對李崇的敏銳微微一驚,在如此時候還能這麼冷靜地想通事情的關鍵確實不一般:

“想必陛下也猜到了一些吧,先帝去時陛下幼小,朝中王和保的門生故舊無數,臣強主弱,所以先帝便想用直廷司來製衡內閣。”

這種製衡之術,古代的皇帝也好,現代的領導也好,古今通用,甚至李崇在職場上也用過,話說到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先帝想要直廷司製衡內閣,卻又忌憚宦官的勢力太大,所以直廷司督主的人選就顯得尤為重要,而還有什麼能比一個世家清流出身,又希望為家族翻案的人更合適呢?

“讓宋離牽製王和保,這就是先帝為周家翻案的條件是嗎?先帝就這麼相信隻有這麼一封聖旨宋離就一定會按著他說的做?”

閻毅謙微微斂眉,沉默了一瞬,最後還是開口:

“先帝讓宋離服用了牽機,是皇室為了牽製死士而用的一種毒藥。”

李崇瞬間脊背都是一僵:

“什麼?宋離還中了牽機。”

一萬句我艸在他的腦海中飄過,他們老李家的皇帝都有病嗎?可著一個人下毒?

閻毅謙也從李崇的話頭中聽出了不對,所以李崇並不知道宋離之前就中了牽機,所以才給他下了紅蔓?但是紅蔓是內宮中常用的毒藥,多半也是太後教唆的。

“是,牽機之毒需要每年服用解藥,先帝將解藥交給了臣,先帝和宋離所約十年,以十年為限,十年之後,陛下親政,臣便會將最後一顆解藥給宋離,同時拿出聖旨為周家翻案。”

“解毒之後人會如何?”

“會比尋常人的身體差一些,但是不至於有性命之憂。”

李崇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真是帝王權謀,無情至斯,光帝昏聵無能,不思朝政,迷戀丹藥,周合禮頂著帝王之

怒上書乃是忠良之義,這樣的清貴之流在光帝一朝被滿門抄斬,而王和保那等權臣倒是風生水起,真是諷刺至極。

先帝是想殺王和保礙於他勢大,或許先帝再多活一些年,便能真的清除光帝一黨,偏偏他做了三年的皇帝就駕崩了,留下了個十歲的太子,不得不扶持直廷司讓朝中各方勢力平衡,挨到小皇帝親政。

他這番籌謀為了兒子,也為了朝堂,但是宋離做錯了什麼?年少家變,滿門抄斬,周家一門汙命加身,想要為家族翻案,就隻能受先帝的擺布,成為萬人唾罵的權宦。

明明以那人的才華,謀略,本能科舉及第,入朝為官,有著無比光明的前途的。

“王和保這麼急著動手,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閻毅謙點頭:

“是,宋離這麼多年一直都在追查當年那封和周合禮的字跡如出一轍的書信,他查到了就是他父親的門生之一,前戶部侍郎劉慶元將他父親的筆記偷偷拿給了王和保,隻是劉慶元隻知道偽造書信的人是個和尚,宋離追查到了那個和尚的寺廟,王和保坐不住了。”

李崇大概明白了整件事的經過,如今他本就想要除掉王和保,王和保在朝中的勢力再不比先帝時期,這件事兒一旦暴露整個王家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所以王和保聯合太後才想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他這個將要親政的皇帝殺了,由太後扶立新君,最好再挑個年紀小的,這樣他依舊是首輔。

而他甚至可以反汙宋離是當年抄家滅族的餘孽,隻要太後和小皇帝堅持站在他一方,他就不會敗,真是好算計,李崇看向眼前的人,將整件事都理清楚了:

“所以宋離早就料準了王和保會反,昨晚才會出現在宮內,而王爺能這麼及時地從宮外趕回來應該也是其中一環吧?北牧來襲的消息也是假的。”

閻毅謙拱手請罪:

“我們也並無十分的把握,此事關係重大,沒有十足的證據也不好和陛下稟報。”

李崇並沒有說什麼,畢竟謀反不是小事兒,王和保隻要按兵不動,這就成了口水官司,搞不好宋離的身份也要被揭出來,他閉了一下眼睛,再開口的時候眼底已經寒涼一片:

“將王和保全家壓進大理寺,就由王爺親自審問,三司協審,無論牽連到什麼人,都不必顧忌。”

“臣遵旨。”

李崇問了問昨天華清宮宮人的情況和昨夜禁軍的死傷情況,對死者一一著人登記造冊,按著三倍的撫恤銀子發給家屬:

“昨晚朕聽到張衝的聲音了,他怎麼樣?”

張衝也算是他到這裡相處最多的人,開始的時候他一直以為他是太後安排在他身邊的人,但是昨天他才發覺這人恐怕是宋離的人:

“陛下,張總管昨夜被禁軍救了出去,受了些傷,不過性命已無礙。”

“沒事兒就好,讓他好好養傷,好了再回來。”

“是。”

宮變之後,王和保一家被下獄,朝中大亂,外麵的朝臣

紛紛想進宮,華清宮被燒,李崇便在正陽宮見了幾波朝臣,一堆的事兒壓的他焦頭爛額,就在此事隔壁的小太監忽然來稟報:

“陛下,宋督主醒了。”

李崇瞬間起身,撇下了一堆的朝臣快步出了正殿,隔壁的溫度要比正殿高很多,屋內的血腥氣已經褪去了不少,隻餘下了濃重了藥味兒,層層帷幔內傳出了一陣陣的咳聲,隻是那咳聲都顯得虛乏無力,疲弱至極。

這宮中的小太監都是臨時調過來的,見到李崇紛紛行禮,李崇擺了擺手,掀開了帷幔,就見榻上的人已經醒了,他側著身子,手中握了一張帕子壓在唇邊,咳的緩不過氣來,而那張帕子上沒一會兒便染上了血紅。

白色血花讓李崇看著眼暈,他立刻到了榻邊坐下:

“宋離,太醫呢?顧亭?”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慌,宋離勉強壓下些咳嗽,想要抬眼,隻是微微一動便暈眩不止,眼前一片一片地發黑,什麼也瞧不清楚,他蹙緊了眉,還是望向了方才李崇說話的方向。

在外麵準備藥的顧亭立刻進來,身後的小太監端了剛剛熬好的藥:

“給陛下請安。”

“彆請了,快來看看,他咳血了。”

咳血在顧亭的眼裡已經不稀奇了,他握著宋離的手腕仔細把了脈,語速都比之前快了不少:

“陛下,督主的毒有些壓不住了,但是他現在的身子經不住行針,臣隻能加大藥量,再配合藥浴,先壓住毒發,再提以後。”

李崇想起之前幾次宋離不舒服的時候顧亭都是給他行針,還和他說是他心脈不好,行針是壓製心脈的,所以那幾次根本不是什麼心脈不舒服,而是宋離的毒發了,那行針的作用是為了壓製他體內的毒。

他看到過兩次宋離行針時痛苦的模樣,現在這人恐怕再也經不住那樣的方式了:

“好,好,按你的辦法來。”

後麵的小太監立刻將那一碗濃濃的藥汁送了上來,身後兩個小太監便十分伶俐地要上來扶宋離起來喝藥,他們動作極輕,隻是即便這樣肩頭的傷口被拉扯間還是刺痛的厲害,劇烈的暈眩感讓宋離擰著眉閉上了眼睛,他的呼吸短促又粗重,身子半分力氣也提不起來。

他身後被小太監仔細墊好了軟枕,扶他靠穩之後才端了藥上來,李崇沒有用他們,親自端過了藥碗,這藥的味道聞著就很苦,他試了試溫度,這才用勺子舀了遞到那人唇邊,宋離緩過剛才那一陣暈眩才睜開眼。

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隻能大概打量了一下李崇的臉,強提了一口氣,聲音短促無力:

“陛下,咳咳...無妨了?”

昨夜李崇一定中了迷藥,隻是不知道那藥傷不傷身體。

李崇頂著心酸開口:

“朕沒事兒了,就是些迷藥,現在已經好了,你醒來就好,有些事兒我們過後說好不好?朕一定會給你一個解釋,現在你什麼也彆多想,隻好好養養身體可以嗎?”

雖然周炔自問他沒有做任

何對不起宋離的事兒,但是現在隻要想起李家三個皇帝對這宋離和周家做的事兒,他就很難在這人的麵前挺直脊背。

宋離隻聽了前半句,沒有對後麵這句話做任何的回應,隻是垂了眉眼壓了壓上湧的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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