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和解(重要劇情點)(1 / 2)

宋離抬眼望著眼前的人,眼底的朗潤之色並沒有被周身病氣磋磨掉,他緩緩開口:

“從前我隻怕陛下年幼,正值對事物感情充沛又好奇的年紀,對我所謂的喜愛不過是曇花一瞬的衝動,從進宮的那日起我便已經深陷泥潭,這一身臟汙再也洗刷不掉,此生我已沒有辦法再回周家。

但是我到底身負周家血脈,所以我在意識到對陛下的彆樣心思時惶恐自厭,隻怕成了那惑主的奸宦,更恐陛下因為我而在史書上留下抹不去的汙點,所以我怯懦不前。

隻是後來感受到陛下真摯,我又恐身子破敗時日不久,便還是動了自私的心思,雖然不知道日後能和陛下走到何時,但還是想要陛下日後想起我的時候,能多些美好的回憶。”

宋離的聲音夾雜了陣陣輕咳,他有些歪斜地靠在軟塌上,午後的藥讓他的精神漸漸不濟,隻是他看向李崇的目光始終清和溫柔。

李崇坐在榻邊手指緊緊掐近了肉裡,宋離的心中所有的掙紮落在話語裡不過這寥寥幾句。

他想到了正月十五的那天晚上,宋離先是見了許安再是約他同遊,那一晚可算是來到這裡之後他最開心的一晚了,因為那日的宋離讓他覺得他們的距離再沒有從前那樣疏遠。

他們舉盞言歡,暢談南北,把臂同遊,他還記得那一晚宋離曾說“陛下開心就好”,所以那一晚便是宋離這半輩子最自私的一次,對他也對自己。

對宋離這樣出身世家,又半生坎坷,為了周家的案子為了幫小皇帝守住江山,身入朝局半輩子謹言慎行,步步為營的人,能夠邁出這一步對他來說要克服多大的心裡障礙或許比他想象的還要大。

其實宋離早就已經邁出了那一步,他信宋離對從前的李崇沒有動過心思,宋離對他的一切固然基於他是李崇這一身份,但那是從前,他們還有以後,他終究會以周炔的麵目和宋離重新相識,他又何必杞人憂天,去顧慮那麼多?

李崇忽然抬起頭,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胸中濁氣吐儘開口:

“現在我不是那個隻有17歲的小皇帝了,我和你同年,你不必擔心我年幼不能為自己的所言所行負責。

我也不是真正的李崇,我隻在乎生前能做什麼,無所謂身後名,你也不必再對我於後世的名聲有什麼顧慮,所以,宋離,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周炔。”

他的麵上終於重燃笑意,對著靠在軟塌上的人伸出了右手,宋離在看到他麵上熟悉的笑意時唇邊也自然地彎了一個弧度。

垂眸看到李崇向他伸過來的手,下意識也伸了手過去,李崇握住了那雙有些冰涼的手,上下晃了兩下,笑著開口:

“這樣握手是我們那的禮儀,握了手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或許是終於想開了一些,李崇的聲音都跟著輕快了不少,人生或許就是這樣,一條路看似走不通,但是換一個角度或許就走通了。

他不後悔和宋離坦白一切,雖然他們日後還會因此遇到更多

的問題,但是至少他隻是他了,再不用認為他是偷了彆人的身份而得到了這樣一份感情。

宋離眉眼微彎,眼角露出了幾絲不明顯的紋路,對這樣的說法有些新奇:

“好朋友?”

“嗯,好朋友,一切美好的關係都可以從好朋友開始。”

宋離並不太懂這些,但是李崇終於舒展了眉眼,他便覺得怎麼都好,順著他的話開口:

“好,我們做好朋友。”

李崇看著眼前這個從前執掌朝堂,名頭說出去都能止小兒哭啼的宋督主說著這樣可愛的話,心裡都有些癢癢的,隻是他的臉色實在是不好看,眼看著是在強提著精神:

“好了,好朋友有的是時間做,你現在還是歇一歇吧,我還要去搬磚。”

宋離有些懵:

“搬磚?”

李崇無奈開口:

“就是看折子。”

想到那一桌子的折子李崇也很是頭痛,宋離抿唇笑了一下:

“那陛,那你去忙吧,我睡一會兒就好。”

感受到宋離對他換了的稱呼,這一點讓李崇的心情瞬間上了一個台階,或許重新認識真的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宋離被扶著到了榻上,李崇到底也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兒女情長,看著他躺下便到了隔壁正殿。

他剛剛坐下戶部尚書陳文景,還有岩月禮和葛林生便到了,還有兩個前來覲見的兵部官員等著和他報南境軍務,禮部官員來和他呈秉五日之後的春闈之事。

春闈每三年一次,由禮部主持,設主考官一名,考官十八名,考官和主考早在科考開始前三個月便已經定下了人選,所有規製流程也都是按著禮部往年的儀程來,按說這次春闈也是如此,但是今年卻出了一個變故,那就是王和保一案。

王和保謀反被下了大理寺,此事因為年節的關係讓李崇刻意壓了下來,但是案子卻一直在由閻毅謙和三司的人審理,王和保盤踞朝堂多年,此案所涉官員也不止一個兩個,其中這一次負責春闈的考官的十八名中便有七名涉案其中。

此刻王和保案雖然尚未結案,但是再由這七名考官主持春闈很顯然就不妥了,所以複印開朝之後,首要的事兒便是儘快定下這七名考官,此事李崇也是十分的棘手,畢竟,他一個也不認識...

陳文景自從王和保倒台以後是精神抖擻了不少,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整個人都容光煥發了,一整個就是一個精神老頭,他遞上來了一本折子:

“陛下,這是臣等擬定的七位人選,您瞧瞧。”

李崇其實對這位老尚書還是比較信任的,他掃了一眼折子,果然沒有一個眼熟的名字,隻是卻絲毫不露怯地出聲:

“陳老說說這七人有何出彩的地方,能擔任此次科考的主考?”

陳文景撫了一把胡子,聲音穩健:

“陛下,科考乃是朝廷選賢納才的根基,考官不僅要精於學問,還要精於政務,更要公正嚴謹,切不能將科

考淪為為自己招攬門生的途徑。

所以臣選的這七位大人,不僅僅都是進士出身,而且都身居實務之職,僅有兩人是同年,互相之間也沒有鄉誼,還望陛下定奪。”

李崇心中有些讚歎卻也有些好笑,切不可將科考淪為為自己招攬門生的途徑,陳文景這話就差指著王和保的鼻子罵了,不過他也不得不敬佩這位老大人,這麼短的時間他還真能從朝中篩出這幾位風馬牛不相及的進士來。

不過這幾人畢竟他都不認識,擔任主考非同小可,他還是想問問宋離:

“好,待朕詳看履曆後再定。”

他將折子撂在一邊便看向了兵部的人:

“徐孟成可已經被押到京城了?”

“回陛下,徐孟成今日清晨到京。”

李崇一邊看手中的折子一邊開口:

“人在哪?”

“臣暫將他禁足在會館中。”

兵部尚書左立躬身開口,此事他也有些為難,徐孟成雖然是戴罪入京,但是此刻畢竟隻有一個剿匪不力的虛名,陛下也未曾下旨降罪,這邊關大將乃是二品大員與他同級,他自然也無法將人下獄,但是也不能讓他就這樣回府,隻能暫時關在會館中。

李崇抬眼眸光冷厲:

“會館?他倒是逍遙,壓入大理寺關著吧。”

有這句話便好辦多了,左立立刻應下。

李崇又叫了韓維來稟報了一遍運往南境的糧草,一下午的時間忙的連口水都沒有喝上。

隔壁宋離也沒有睡上多一會兒的時間便醒了過來,間歇的低咳震的他肋骨都有些隱隱作痛,他有些躺不住便靠坐了起來,福寶便依偎在他身邊團成一個團,宋離的手覆在它的頭頂,間或輕輕揉一揉,每次那小團子都舒服地眯起眼睛。

或許是和李崇連日的關係有所緩和,宋離雖然身上還是難受的緊,但是神色卻比往日都鬆散了些,連宋才都瞧出了他的心情好。

“督主,直廷司下的一個司務前來回話,說您上次吩咐想要找的西域中味苦的飲品他找到了。”

宋離抬頭:

“人呢?叫他帶東西過來。”

沒一會兒那小司務便被帶進了偏殿,宋離一身淺薄中衣斜倚在軟塌上,薄毯拉到了腰腹,抬手免了人的禮,低頭瞧著那被端上來的兩個銀盤中的東西。

左邊那一盤顏色深棕,瞧著像是豆子,右邊的顏色略深,是粉末狀,低頭聞著有些似糊非糊,似苦非苦的味道,這味兒著實有些奇怪:

“就是這東西?”

“回督主,屬下按著您說的去問了些西域商人,您說的該就是此物,這東西名叫考非,原是左側的豆子,這右側的乃是豆子磨成的粉,香味兒濃鬱有提神醒腦的功效,好些西域商隊都會帶上此物醒神兒。

起初那些商人還想帶此物到中原售賣,隻是這東西味道太苦,堪比喝藥,沒人喝的慣,所以那些商隊漸漸也不再往中原運此物,這是屬下從一個剛剛從西域過來的商隊

手中買來的。”

宋離抬手撚了一點兒粉末,確實清苦,之前李崇說這東西他是從書上看來的,不過現在看來,這東西應當就是他家鄉的飲品:

“衝泡些來。”

宋才有些不放心:

“督主,這畢竟是外邊送進來的,您還是當心些,讓顧太醫瞧瞧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