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的門被打開,在外麵等待的雀寧激靈一下抬起頭,他趕忙站起身,看到蔚鴻之和醫生一前一後的走出來。
診室的隔音做的很好,雀寧在外麵完全聽不到裡麵發生了怎樣的對話,但看到蔚鴻之和平常無異的表情,他的心霎時不妙地揪起。
“經過目前的診斷,這位先生在精神上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醫生用溫柔的聲音說出讓雀寧絕望的論斷,“至於您給我說的那些,已經全都被這位先生給否定了。”
“麻煩大夫了。”見雀寧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蔚鴻之趕緊攬著他肩膀,半推半搡地帶著他離開診室。
“你沒給她說跟我講過的那些嗎?”走廊上,雀寧問道。
蔚鴻之無奈:“我要怎麼說?秘密隻說給你一個人聽就夠了,但是大夫給出的結果也很明顯了吧,刨去這一點,我在精神上再正常不過,我向你保證,靈魂互換絕對不是我的妄想,具體的細節還沒來得及和你說,總而言之,給我一些時間,我會讓你慢慢相信的。
雀寧用力閉上眼,喃喃道:“可我不想相信,我寧願是你精神出了問題,都不想相信那一套說辭。”
他悲哀話語中透露出的脆弱太過易碎,蔚鴻之忍不住上前一步,用力給了他一個擁抱,這個時候,任何安慰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他隻能用體溫去慰藉遭受重創的雀寧。
腦CT的結果也已經出來,專家說蔚鴻之腦子裡的淤血相比起最開始已經被吸收了許多,以目前的大小想必再過一個月就可以被徹底消失,是不太可能壓迫神經造成昏睡症狀的,如果想要探究原因,還需要做更多更深入,更細致的檢查。
這一次,雀寧沒有再堅持,他大概知道,就算他壓著蔚鴻之把所有的檢查都做了,得到的也隻能是一個一切正常的結果。
雀寧不相信,不想相信,不願意相信,可科學給了他一個堅定不移的答案,蔚鴻之真的沒病,那些話並非他幻想中的故事,而昏睡的症狀也不是因為腦部的受創,而像是蔚鴻之所說的那樣,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作為一個外來靈魂和身體的契合度正在下降。
多麼可怕的真相啊。
回去路上雀寧一句話也不說,蔚鴻之側頭看去,雀寧靠在皮質椅背上,身體隨著顛簸輕輕晃動,眼中再也不見了平日裡溫潤的光芒。蔚鴻之同樣無言,隻能伸出手,握住雀寧的手指,摸索著他柔軟的指腹。
雀寧深吸口氣,他閉上眼,側頭靠在蔚鴻之肩膀上,像是要找一個舒服姿勢似的蹭了蹭,但卻留下了一道溫熱的濕痕。
就算再不想,雀寧也不得不接受這之前從未想過的真相,蔚鴻之留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消化,回到家後,他就像忘記了這件事,絕口不提,不再做任何可能會刺激雀寧的事。
但蔚鴻之越不說,雀寧就愈發感到不安,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同床共枕的愛人,可直到現在,才突然發現原來他從未真正認識過對方。
晚上吃過飯,蔚鴻之蹲在後院門口逗弄正興奮的雙皮奶,雀寧看了會兒,起身走過去,喊道:“鴻哥。”
“嗯?”蔚鴻之扭頭看他。
雀寧鼓起勇氣,輕聲道:“給我講一講你的那些事吧。”
蔚鴻之有些意外於雀寧竟然這麼快就有了直麵真相的勇氣,但更多的還是欣慰,他鬆開逗貓棒,道:“好,你想知道什麼?”
“什麼都可以,隻要是關於你的。”
蔚鴻之想了想,招招手,於是雀寧也坐下,兩人並肩坐在通往後院的推拉門邊,光從身後的客廳投過來,照亮不遠處的泳池,遠方城市的摩天大廈聳立,晴朗夜空中幾點星子散落,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夜晚。
“我出生在北方一個依靠煤礦建立起來的小縣城,父母都是煤礦工人,在十八歲出去上大學之前,一直都是在那裡度過的。”蔚鴻之望著深藍色的天空,將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他講起在小城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講起在他高二那年出生的妹妹,講起以優異的成績考上大學後,真正見識到大城市的樣子,講起研究生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還有怎樣一步步從小職員奮鬥到產品經理。
雀寧安靜地聽著,隨著蔚鴻之的講述,迷霧一層層的散開。涵養,內斂,風趣,強大的執行力……種種品質原來是這樣得來的,怪不得他常常會覺得蔚鴻之成熟得根本就不像他們這個年紀的人。
“大概就是這樣。”時針已然指向十一點,蔚鴻之喝了口水潤潤嗓子,道,“來到這裡後我最擔心的還是蔚佳佳,不過從夢境裡看到蔚宏代替我把她照顧的挺好,就放心多了。”
“你和蔚宏……你們兩個有過交流嗎?”
“有,我在做夢的時候給他寫過信,他也回了我。”蔚鴻之笑了笑,道,“隻是苦了他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小少爺要體驗我的工作生活了。”
“給我一些時間吧。”雀寧最後這樣道,他聲音很輕,卻又是那樣的堅定,“我還是有點難相信,不過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如果終有一天,你要回到原來的世界,那麼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我都會儘力找到你,去到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