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蘇勒站起來,大步跨出席位,也顧不得儀態,一張偏白的膚色被氣得通紅,怒目嗬斥:“一派胡言!胡言亂語!聖上,這愚民顯然說謊,分明是想在君前博得眼球,下臣懇請質詢,一問便知。”
康熙沒有言語,點點頭。
齊蘇勒得到了允肯,轉身正對嵇曾筠,嵇曾筠雖是商賈文人,但身材高大猶如練家子,而齊蘇勒本人身材並不高大,頂多高挑,站在嵇曾筠麵前完全不輸氣勢,銳利質問:“聖上麵前,休得打謊!本官問你,你說渾河遭災,死難過千,是也不是?”
“正是。”
“嗬!”齊蘇勒高傲的冷笑一聲,十足嘲諷的道:“一派胡言!渾河水淺,如何會因著季春幾場薄雨便遭災?還淹死千人?你這愚民,便是編故事也不會!好,本官再問你,就算季春雨多,但是渾河修建水閘,今年水閘剛剛落成,雨多積水,雨少開閘,如何會釀成災禍?”
齊蘇勒說著,態度更是清高起來,微微昂著下巴,露出一臉得意之色。
不為彆的,這渾河的水閘,便是齊蘇勒修建的。
巧得很,齊蘇勒現在雖是天文生,但不久得將來,他也是水利專家。
叮!
【空間小提示:齊蘇勒,納喇氏,清代水利專家。雍正元年遷河道總督。】
雲禩微微挑眉,也便是說,在將來齊蘇勒和嵇曾筠都會成為河道總督,一正一副,齊蘇勒還是嵇曾筠的上司呢……
齊蘇勒入選官學天文生,他家中蔭庇,從小便對水利十足感興趣,齊蘇勒為渾河設計了一座水閘,今年剛剛投入使用,還因著這件事情,得到了康熙皇帝的重重褒獎,也是因著如此,齊蘇勒被太子胤礽看重,收為心腹幕僚。
這座渾河水閘,可謂是齊蘇勒的“豐碑”,神聖不可侵犯。
麵對齊蘇勒的質問,嵇曾筠態度平靜,完全沒有齊蘇勒的傲慢和清高,一板一眼的回答:“確如大人所說,今年年初,渾河落成水閘,理該造福百姓,綿延後世。然……大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水閘落成,非但無有給渾河百姓帶來福祉,反而釀成了災禍!”
齊蘇勒不服,道:“我看你便是胡攪蠻纏!”
嵇曾筠繼續道:“想必大人生在優渥之家,從未體會過百姓疾苦罷?”
“我、本官……”齊蘇勒被他這麼一說,臉色當即漲紅。的確,被嵇曾筠說準了,齊蘇勒是正白旗人,一生下來便在旗,此小進入“貴族學校”習學,跟著有名的師傅飽讀詩書,禮儀教化一樣不缺,可謂是貴女眼中完美無缺的好男人,但唯獨缺乏曆練,他這二十年順風順水,毫無挫折。
“渾河水閘,初衷是好的,但也被貪婪之人鑽了空子,”嵇曾筠道:“雨多積水,雨少放閘,如此一來,當地管理水閘的閘夫便成了地方的土大人,便成了一方水霸,他們利用水閘之便,想要開閘就要交錢,百姓交不起銀錢,便沒有河水灌田,好端端的田地乾涸而死,顆粒無收。渾河水閘不是修給平民百姓的,隻修閘,而不管民生疾苦,敢問這位大人,這豈不是紙上談兵?”
“你……”齊蘇勒想要嗬斥他,但竟無從下口,因著齊蘇勒從未想過,修閘也能帶來弊端,閘夫阻運這種事兒,他當真想也沒想過。
“不止如此,”嵇曾筠繼續道:“百姓無水灌田,收成自然不好,已然填不飽肚子,老天爺偏偏開了一個頑笑,連綿大雨從天而降,渾河水崩,衝垮水閘,渾河河床不高,按理來說就算衝垮,也的確不足以淹死千人,但是水閘高聳,積蓄已久,一旦崩潰,百姓遭災!”
他說到這裡,苦笑了一聲:“這次的災禍其實並非天災,而是人禍。鬨水之後,當地河台沒有組織救災也便罷了,竟還要求百姓捐款。”
齊蘇勒反問:“捐款又有何錯?”
嵇曾筠“看了一眼”對方,回答道:“河台要求百姓捐款,並非自願捐款,而是強行捐款,每人每家,定點定量。而這些捐款所得,也並非用於渾河救災,河台仗著職務之便,偷換捐款銀兩,將六十萬實打實的捐費,偷換成六十萬六成色的銀兩。”
六十萬實打實的銀兩,就是六十萬銀兩。而嵇曾筠口中的六成色的銀兩,就是把純銀的銀兩熔化之後,私自鑄成摻假的銀兩,這些銀兩隻有六分成分,其餘四分濫竽充數,如此一來,這四分便能重新鑄成銀兩,中飽私囊。
也就是說,這六十萬銀兩,被足足偷走了四成——二十四萬!
要知道,救助一次水災,也不過需要五六萬銀兩,這還是大開銷。每年廣善庫借貸給鹽商的生息帑銀,一整年不過六十萬,一次水災河台偷走二十四萬,這已經不是小數目了。
嘭!
康熙尚未發話,一聲拍案之聲猛地響起,眾人均是嚇了一跳,側目看過去。
原是康熙還未動怒,席間已然有人動怒,正是重生而來的四爺胤禛。胤禛不同於康熙的仁慈,他這輩子最痛恨的便是三件事兒:舞弊、貪汙和結黨營私。
河台偷銀、閘夫阻運的事情簡直觸動了胤禛的逆鱗,胤禛的臉色陰沉猶如暴雨之幕,森然的道:“魚肉百姓,中飽私囊,淩遲亦不為過。”
眾人聽到嵇曾筠的陳述,心中又是納罕,又是震驚,又是憤怒,都很是不平,但因著聖上就在麵前,聖上還未發話兒,太子等人還在看臉色,沒成想胤禛先發話兒了。
康熙也被拍桌子的聲音嚇了一跳,他素來知曉自己這個老四嫉惡如仇,寡言冷語,但沒想到氣性這般大,而且威嚴十足。
康熙哪知道,他的兒子是重生回來的,也和他一樣,做了半輩子的九五之尊、鐵腕皇帝,難免威嚴了一些。
胤禛當即站起來,單膝跪地拱手,用不容置疑的嗓音道:“渾河遭災,百姓疾苦,還請聖上改路渾河,糾察汙吏。”
好端端出來頑兒,未到五台山,卻變成了公乾,在場許多官員都是不願的,便算是聖上不去,隨便派遣一個欽差過去糾察,左右也是可以的。
有人想要反駁,但還未站出來,雲禩看到這個光景,心說罷了,左右閒極無聊,便幫你一把,若皇上親自去賑災,河台必不敢造次,也是積德的好事兒一樁。
雲禩款款的站起身來,不快不慢,正好趕在反駁的臣工之前,氣定神閒的道:“皇阿瑪,神明托夢,恭請聖駕五台山,這途中正好路徑渾河,現在想一想,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命,若能順手解決了這次渾河水災,懲治蒙蔽聖目的貪官汙吏,再去五台山,豈不是祥瑞自降?”
古人都是迷信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康熙亦不能免俗,胤禛說話冷硬直白,雲禩說話看似溫柔,實則暗藏玄機,康熙這麼一聽,倒是說到他心坎兒裡去了,越想越是這麼回事兒。
便說:“好,傳旨下去,改道渾河災區。”
康熙一錘定音,四爺胤禛的頭頂上立刻冒出文字泡小表情,小表情拍著胸口,狠狠鬆了口氣,隨即開始原地轉圈圈,撒著粉紅色的小花花,一臉超——開心的模樣。
雲禩眼皮狂跳兩記,不知這讀心術的自帶表情能否更改,總覺得這套表情好像和便宜四哥的畫風……不是很搭配。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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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投意合,莫逆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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