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站在搖曳燈火之下, 明明暗暗的光線,打在他的臉麵上,襯托著那張氣質不俗, 又顯得極為恭敬的容貌。
此子乃是佟佳氏之後, 一等侍衛鄂倫岱的庶弟——淵吝。
淵吝恭恭敬敬作禮, 親王世子上下打量著淵吝, 似乎覺得他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淵吝跟隨著送親隊伍, 也是使團中的一員,但是他一直很低調,不如他的兄長鄂倫岱那樣有存在感,所以世子難免記不住他,也是常有的事兒。
“他是……?”親王世子眯著眼睛, 怎麼也想不起來。
策淩敦多布笑道:“世子如此健忘?他不正是清廷的使者之一麼?”
“是了!”親王世子道:“好像是有這麼一個人來著, 但是本世子記不太清楚了。”
策淩敦多布介紹:“此子在紫禁城, 也是宮中行走之人,幫助清廷的皇帝, 撰寫草擬文書,此次跟隨清廷的送親隊伍一同前來。”
親王世子一聽, 便露出一些許嫌棄的目光, 草擬文書?就是個文人?他速來看不起甚麼文人,且淵吝這個文人的品階還不高。
親王世子道:“一個文人,能做甚麼?不是我說, 使者你可彆嫌棄我說了大實話啊!就算他是你的眼目細作,一個文人罷了,你還指望著他行刺清廷的使者不成?”
策淩敦多布哈哈大笑,道:“世子快人快語, 我又怎麼會怪罪呢?你彆看他隻是一個小小的文人。但是淵吝乃是一等侍衛鄂倫岱的弟弟。”
“鄂倫岱……”親王世子又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是了,便是那個生的很是俏麗!把本世子的小妾都比下去的那個!”
“正是。”策淩敦多布道:“這個鄂倫岱,難纏得近,當年清廷攻打噶爾丹,噶爾丹殺死了清廷來遊說我大汗的使者,清廷的人因為噶爾丹的淫威,都不敢作為使者再次出使,獨獨這個鄂倫岱,倒是有那麼一些骨氣,而且底氣硬的很,我聽說,他非常擅長火器,當時的戰役,他就統領著一隊火器營。”
策淩敦多布說了這麼多,又笑起來,指著搖曳的燈火,道:“世子須知……這燈下黑啊!”
親王世子道:“你的意思是……?”
策淩敦多布道:“越是渺小的人物,越是不起眼,才越是適合做眼線,世子您說,難道不是麼?”
“也對。”世子點點頭,似乎覺得策淩敦多布說的有道理。
策淩敦多布又道:“如今淵吝在使者團裡行走,清廷師團的一舉一動,皆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親王世子道:“看來……使者是早有打算了?”
策淩敦多布道:“若是沒有打算,我又怎麼好在世子麵前顯擺呢?我知道,世子您一心想要壯大青海,但是那些個所謂的正支兒,總是給世子擺臉色,而清廷呢?明麵上扶持親王,其實是用親王來牽製各位台吉,讓大家窩裡打,如此一來,青海便無法一支獨大,無法威脅清廷的統治,好一招殺人不見血啊!”
策淩敦多布總結得很到位,康熙表麵上器重和碩親王,而和碩親王是青海台吉裡麵,最不被承認的一個,因著他是庶子的緣故,當地的權貴多有不服氣,這些權貴便想了,憑甚麼清廷器重一個庶支?如此一來,青海各位台吉互相不服氣,互相牽製,康熙便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當然了,康熙這樣做,難道和碩親王看不出來麼?他當然看得出來,和碩親王隻是個表麵上的老好人罷了,否則他一個庶出,又如何能在青海立足呢?因此和碩親王和康熙,說到底是雙方互相利用的關係,和碩親王利用康熙的器重,快速在青海集結勢力,統轄青海諸股勢力。
和碩親王是拎的清楚得緊呢,但是羅卜藏丹津這個世子,卻拎不清楚這一點子,總覺得康熙對不起他們,應該讓他們家在青海獨大才對。
策淩敦多布抓住了世子這微妙的心理變化,道:“若是你我合作,等到時候我們大汗一定會助力世子,有了我大汗的助力,根本不需要清廷的施舍,到那時候……沒準世子還能與清廷分庭抗禮,一爭高低呢!”
親王世子眯著眼睛,在跳躍燈火之下,他仿佛睡著了,一動不動,但策淩敦多布看得出來,他的臉麵上,跳躍著興奮的光芒,已經開始心動了,甚至開始衝動了。
策淩敦多布笑道:“如何?世子爺。”
親王世子似乎在慎重考慮,道:“好!我們合作!”
策淩敦多布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世子是爽快人!但……這合作的事情,需不需要與親王商量一番?”
“無需!”世子大手一揮,道:“家父這些日子身體不好,這裡所有的事宜,全都交給我來處理,不需要與他商量任何,等我將整個草原全都拿下來,看他還能說甚麼!”
和碩親王是一板一眼,一步一個腳印兒之人,與他的兒子羅卜藏丹津不同,因此經常教導羅卜藏丹津,野心不要太大,要穩穩的來,哪裡能還未學會走路,便已經跑了起來?豈不是要摔跟頭的?
但是羅卜藏丹津根本不喜歡聽這些,就跟叛逆期的學生不喜歡聽家長嘮叨一樣。然而叛逆期的學生頂多考試成績差一點,羅卜藏丹津可不是,他這是要造反呢。
策淩敦多布等的就是這一句,否則他就去與和碩親王談了,何必與一個沒有實權的世子在這裡浪費口水?他就知道,和碩親王是談不動的,隻能和他的兒子談。
親王世子道:“使者可有計劃了?”
“自然。”策淩敦多布道:“這是自然的,否則我也不敢來找世子,是也不是?”
他們說著壓低了聲音,道:“清廷的送親使團還要在這裡逗留幾日,世子不妨組織一場狩獵。”
“狩獵?”
“是了,狩獵!”策淩敦多布說著,沙啞的笑起來,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仿佛雷電暴雨的夜幕,透露著陣陣陰森:“世子是東道主,隻要在狩獵上動一些手腳,再加上我這個細作,清廷的使團自然發現不了,到時候……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公主與太子。”
“太子?!”世子吃了一驚,險些從席位上跳起來,道:“太子?你們要動清廷的太子?”
策淩敦多布滿不在乎的道:“這有甚麼可大驚小怪的?隻要殺死了公主和太子,清廷必然大亂。清廷篤定我們大汗剛剛即位,因此不好和他們翻臉,總要把他們當恩人一樣供著,此時不反,更待何時,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看看清廷還如何小看我們!”
噶爾丹戰敗之後,清廷扶持了策妄阿拉布坦上位,但是策妄阿拉布坦並非是個小人物兒,他和當年的噶爾丹一樣,全都是野心勃勃的政治家,在他們麵前,沒有永久的朋友,隻有被利用的朋友。
在策妄阿拉布坦麵前,清廷就是被利用的跳板,如今他成為了準噶爾汗國的大汗,便想擺脫清廷的控製,不隻是擺脫,還要製衡清廷。所以策妄阿拉布坦才會把噶爾丹的骨灰,和他的女兒全都扣押下來,一方麵是收攏當地的民心,另外一方麵,則是想要製約清廷,找機會偷襲清廷。
親王世子沒想到他們頑的這般大,原來不隻是要針對送親的使團和公主,連太子也要動。
誰人不知,太子胤礽可是康熙的心頭寶,誰能動一下?動一下康熙和他拚命,讓他賠命!
親王世子瞬間就猶豫了,就在此時,一直沒說話,本本分分的淵吝拱手道:“將軍,這刺殺太子一事,恐怕為時過早。”
世子一聽,道:“對啊,這可是大事兒,需要從長計議。”
他這麼一說,策淩敦多布就不乾了,眼看著便要說動了世子,哪知道淵吝卻突然說為時過早,策淩敦多布冷笑一聲,抬起手來,“嘭!!”一拳直接打過去。
淵吝是個文人,下巴生挨了一拳,猛地倒在地上,豁朗一聲撞翻了案桌,險些爬不起來。
世子嚇了一跳,也被策淩敦多布的威嚴震懾到了,畢竟策淩敦多布在準噶爾,可謂是常勝將軍,驍勇善戰,臉上還帶著一股狠戾陰險,光是那高大如山的身材,便讓人不敢忤逆。
策淩敦多布劈手就打,打過之後反而哈哈大笑:“世子見笑了,方才淵吝不過開句頑笑,你說對罷,淵吝?”
淵吝倒在地上,下巴腫了一片,嘴角還微微噙著血跡,想來是剛才他挨打的時候,不小心咬破了舌頭,淵吝抬起手來蹭了蹭,嗓子滾動了好幾下,這才道:“是,小人剛才不過開句頑笑話兒罷了,還請世子不要放在心上。”
策淩敦多布道:“世子,這可是大好的機會,您身為東道主,這片草原,還有誰能比您更加熟悉呢?狩獵上動一些小小的手腳,再容易不過了罷?隻要讓太子和公主有去無回,剩下的便交給我就好,到時候我們大汗一定會助力世子,還需要看甚麼台吉和清廷的臉色麼?這樣看彆人臉色的日子,便到頭了!”
親王世子心裡撲騰了好幾下,聽著策淩敦多布的話,一顆心都要撲騰到嗓子眼兒了,他的野心被策淩敦多布燃燒了起來,火焰燒著他本就不多的理智,當即“嘭!”一拍桌案,陰測測的道:“好!我便與使者聯手!該怎麼做,請使者明示!”
……
宴席不歡而散,策淩敦多布先離開,很快親王世子也離開了。
宴席上都是肉,但是這肉味兒卻不如雲禩做的好,眾人都是吃著京城裡精致的飯菜長大的,未免覺得這裡的彩色太過粗獷,反正太子是食不下的。
太子很快也離開了帳幕,準備回去歇息了,太子一離開,大爺也就走了,隻剩下雲禩、四爺胤禛,還有鄂倫岱幾個人。
三個人結伴從帳裡出來,鄂倫岱不拘小節的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肚子,道:“這一趟來的,也沒甚麼可口的。”
鄂倫岱不喜歡羊肉,也不是不喜歡,就是這兒的羊肉有一股奶膻味,吃在口中特彆的油膩,方才的宴席上,百分之八十都是羊肉,鄂倫岱食了幾口就給膩歪住了,實在吃不下。
看到席麵上有一碗“素淨”的麵食,鄂倫岱便來了興趣,麵食他喜歡啊,當即抱起碗來,“呼嚕嚕——”禿嚕了一大嘴的麵條。
結果……
“嘿,四爺八爺您二位猜怎麼樣?”鄂倫岱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念念不忘”的,那麵條的感覺好像還在自己嘴裡回蕩著呢!
四爺胤禛一聽,不需要讓鄂倫岱再說下去,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似乎也是回憶起了鄂倫岱所說的麵條,這會子兩個人還挺心有戚戚焉的。
鄂倫岱一拍巴掌,豪爽的模樣與他“漂亮的臉蛋兒”一分錢關係也沒有。
鄂倫岱道:“那竟然是羊腸子的麵食!”
無錯,羊腸麵。
羊腸子裡滿滿都是油,還給炸了一下,又筋道,又油潤,羊腸可是人間美味啊。
隻可惜他們這裡做的羊腸,不是很講究,處理的膻味很濃重,還是那股子奶膻味兒。
鄂倫岱滿臉寫滿了“糟心”,道:“我真想直接吐在席麵兒上!”
四爺沒說話,但是頭頂上的小表情一臉嫌棄,似乎覺得鄂倫岱說胡太粗魯了。
雲禩倒是沒甚麼,笑了笑,道:“羊肉倒是新鮮的,羊腸也是乾淨的,但這裡的廚子怕是不拘小節,所以沒有處理膻味兒,他們經常食用羊肉,食得慣還好,小叔可能便食不慣了。”
“我是吃不慣的。”鄂倫岱使勁擺手,道:“其實我挺喜歡羊肉的鮮嫩,但這股子奶味兒,我實在食不下,搞得我這頓飯都沒吃幾口,現在胃裡還餓得慌呢。”
鄂倫岱終於說到了點子上,雲禩左右無事,挑眉一笑,道:“小叔若是餓了,我去借了膳房,炒兩個菜,如何?”
“當真?”鄂倫岱登時驚喜的睜大眼目,他日前吃了雲禩做的麻辣小龍蝦,簡直是魂牽夢繞,此時一聽雲禩要炒菜,還未吃到口中,鄂倫岱似乎已經品嘗到了神仙級彆的鮮美。
雲禩道:“舉手之勞,還能騙了小叔不成?”
“炒菜?”太子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他先離開了宴席的帳幕,沒想到又回來了,正巧聽到他們談話,便道:“炒甚麼菜?不要炒菜,不要累壞了我八弟。”
鄂倫岱:“……”
胤禛:“……”
太子一開口,愣是和羊腸子一樣,把四爺和鄂倫岱給膩歪住了,不過雲禩已經習以為常,畢竟這是同盟卡的日常,太子日常寵弟,而且是那種旁人覺得太子腦子一定不好使的寵弟程度。
同盟卡還有幾日就到期了,目前還沒有多餘的同盟卡,所以這最後的寵弟日常,也是難能可貴的。
雲禩道:“不過是炒兩個菜,累不著的。”
“誰說的?”太子道:“誰餓誰自己去炒,左右本宮是不餓……”
咕嚕——!!
太子的話兒剛說到這裡,現世打臉,啪啪有聲。
眾人的目光“唰——”全都盯在太子身上,太子的話被打斷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惡人先告狀的嗬斥道:“誰啊!誰肚子叫喚呢?”
雲禩道:“太子也還未歇息,那就一起罷,我看那麵兒空場光景不錯,各位稍待一會子,我借了膳房就來。”
太子雖心疼弟弟,但是也拒絕不了口舌之欲,當即含糊的應聲,第一個率先往空場而去。
雲禩一個人去了膳房,宴席已經閉了,膳房裡沒甚麼廚子膳夫,倒是有一堆的剩菜剩飯,雲禩打眼一看,真是作孽,這麼多新鮮的菜肉全都剩下來了,明日必然不會再用,豈不是要丟掉了?
雲禩眼看著大家夥兒都挺喜歡吃麻辣小龍蝦的,之前做任務給了麻辣小龍蝦,而且還是不限量的,這對於吃貨來說,簡直是天大的福音。
左右無人,雲禩便把麻辣小龍蝦從背包裡拿出來,清洗乾淨,上鍋蒸熟,這個空當炒了醬料,又從背包裡拿出來土豆、蓮藕、豆皮等等食材,將這些食材處理煮熟,等一會子用爆炒小龍蝦的湯汁一澆,彆看是是素菜,但是沾滿了小龍蝦的蝦油,混合著爆炒的辛辣香氣,吃起來彆提多過癮了,雖不是肉,但這些可都是喝小酒必備的零嘴兒。
雲禩炒了小龍蝦,果然把湯汁倒出來一些,淋在煮好的素菜上,這樣一來,有葷有素,一個滋味兒兩個吃法。
現在有了肉,也有了菜,但唯獨小龍蝦吃不飽,雲禩一眼就看到剩在木俎之上,堆放的亂七八糟的麵條。
麵條還沒煮過,怕是剛才做羊腸子麵用的麵條,因為放了一些時候,有些風乾了,也沒用東西罩起來,這若是放下去,必定一碰就碎成渣渣。
雲禩來了想法,當即把這些麵條下水煮熟,找了一隻空承槃,將白生生的麵條擺起來,等吃了小龍蝦之後,把麵條往辣湯裡一下,小龍蝦蘸麵!那滋味兒彆提了,十足下飯,光是吃麵都能吃兩大碗。
雲禩準備好這些,又打開空間裡的醬菜壇子,他日前種植了小米辣,醃製了一些泡椒鳳爪,一直放在壇子裡,這會子便拿出來一些,麻辣小龍蝦和泡椒鳳爪,絕對都是夜宵良品。
雲禩將小龍蝦、素菜,還有蘸麵和泡椒鳳爪全都放在一個大木承槃中,托著就離開了膳房,去和大家彙合。
咕嚕——
太子的肚子還在打雷,突然使勁嗅了嗅鼻子,道:“甚麼味兒?這麼香!”
“小龍蝦?”鄂倫岱一聞便知道,他雖隻吃過一次,但是這個香味兒已然印在骨子裡了,叫人欲罷不能的。
雲禩走過來,將吃食放下,眾人圍坐在篝火旁邊,這裡與京城不一樣,風土人情不一樣,地理環境不一樣,自然有一股粗獷的感覺,好像到了這裡,便要大口吃小龍蝦才好。
太子沒見過小龍蝦,道:“這是何物?太香了!”
眾人坐下來,便把昨日裡教訓親王世子的事情說了一遍,鄂倫岱手中捏著一隻小龍蝦,啜著手指上的辣湯,哈哈大笑道:“太子你可不知,當時那個狗屁世子,砰砰砰的磕響頭啊,祭拜甚麼小龍蝦神!”
太子聽得都懵了,原來還有這節?怪不得剛才在宴席上,羅卜藏丹津的臉色相當難看,好像吃了死蒼蠅一樣。
大家夥兒說說笑笑,四爺胤禛則不一樣了,小龍蝦他吃過了,所以第一個看上了泡椒鳳爪,雞爪子這東西,四爺不是很喜歡,覺得雞爪子沒肉,也不好食,上不了大雅之堂,所以就沒有食雞爪子,反而看上了泡椒鳳爪裡,亮晶晶的小辣椒。
在四爺的印象裡,辣椒都是紅色的,紅色的菜才辣,畢竟雲禩做的很多辣菜都是紅色的,就比如這個麻辣小龍蝦,一看起來就火攏!
而這個綠色的,看起來很親和,又十足的清新,應是那種口味很清淡的吃食。
四爺盯著泡椒鳳爪,伸出筷箸,鄭重的夾了一塊泡椒。
雲禩看到便宜四哥去夾泡椒,挑了挑眉,故意犯壞沒有吱聲,眼看著胤禛把泡椒一整顆放進口中嚼了嚼。
“咳……”下一刻,胤禛的臉色立刻變了,一副要吐不吐的糾結模樣,他那個樣子,完全不是平日裡的麵癱臉,表情可謂是相當豐富了。
“嗤……”雲禩一個沒忍住,直接笑了出聲來。
胤禛這才知道,自己是著了老八的道。
鄂倫岱奇怪的道:“四爺,您這是怎麼的,出汗了?這麼熱嗎?”
可不是出汗了?但不是熱的,是辣的。
雲禩端起旁邊的酒壇遞給胤禛,馬後炮一般的緩緩道:“四哥,這綠瑩瑩的是辣椒,很是辣口,若是不能食辣的人,還是食這雞爪為好。”
胤禛:“……”八弟一定是故意的。
胤禛辣的不行,給自己倒了一盞酒,輕輕的呷了一口緩解辣味兒。
太子起初還“矜持”,覺得麻辣小龍蝦太油了,弄得滿手油花花,實在不成體統,但是食了一口之後,再也顧不得甚麼矜持,吃才是最重要的。
立刻卷起袖袍來,風風火火的開始剝小龍蝦。
不過太子比較笨,他第一次食小龍蝦,四爺和鄂倫岱是第二次,好歹有些經驗,這第二次上手兒感覺就是不一樣的,立刻遠遠的把太子甩了下去,太子剝一隻,鄂倫岱能剝兩隻,四爺的手更是巧,能剝三隻。
這可急壞了太子,但是吃小龍蝦是能急麼?一旦急起來便紮手。
“啊!嘶——”
太子痛呼一聲,使勁甩了甩手,因為著急,被紮的還不輕,都出血了。
雲禩一看,太子的同盟卡隻有兩天的時效了,也就是說再過兩天,天子對雲禩的好感度就會降回之前那樣,針鋒相對,漫天找茬兒的模樣。
雲禩挑了挑眉,那不如……現在開始刷一刷太子的好感度?
雲禩當即一臉親和又溫柔的模樣,道:“太子,這小龍蝦難剝,不如我幫太子罷?”
雲禩說著,唰唰沒兩下,便剝開了一隻小龍蝦,將小龍蝦的蝦肉放在太子的承槃中。
太子還在和小龍蝦的殼子奮鬥,他現在本就貼著同盟卡,同盟卡還未到期,眼看著雲禩給自己剝小龍蝦,簡直是大為感動,感動的太子險些哭出來。
“八弟,你對為兄實在太好了!”
“嘶……”
“嗚——”
鄂倫岱傻眼了,震驚的道:“太太太太……太子您哭甚麼啊?”
為了雲禩給他剝了一隻小龍蝦?如此多愁善感,不能夠啊?
太子也不想哭,他隻是感動到要哭,並非真的哭出來,但是他剛才不小心用手抹了一下眼睛,辛辣的感覺刺激著眼目,不由自主就墮下淚來,而且越是擦越是想哭,形成了惡性循環。
雲禩道:“彆用手碰眼睛。”
“快洗洗眼目。”
“這邊有水!這邊有水!”
好端端食個小龍蝦,就跟要打仗似的,眾人手忙腳亂的給太子洗眼睛,太子把整張臉都洗了,眯著眼睛不敢睜開,試了半天,才道:“好像好了點?”
他正說話,有人遞來一方帕子,太子臉上都是水,沒看清楚是誰遞來的帕子,直接順手接過來,擦了擦臉,還道:“多謝啊。”
他說完,便僵硬住了,因著太子看清楚了來人,遞來帕子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太子的宿敵大爺胤褆。
大爺本也回了自己下榻的帳幕,但是聽到外麵那麼熱鬨,便走出來看看究竟,正好遞了帕子給太子。
太子一臉嫌棄,道:“這不是大爺麼?怎麼還沒睡下?大爺上了年紀,還是早點歇息罷。”
大爺倒是不介意太子的揶揄,道:“這就歇息了。”
說完,轉身準備離開。雲禩心中暗暗思量,自己是來“種田”的,又不是來奪嫡的,對奪嫡一點子心思也沒有,過兩天太子的同盟卡便過期了,自己還要“早找下家兒”才好。
這大爺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原主又是大爺生母的養子,比旁人多了一層親厚的乾係,若是能與大爺拉近關係,倒也是好事兒。
雲禩便出聲叫住了大爺,道:“大哥怕是也沒有食飽罷?不若兄弟們坐下來一起食點夜宵?”
太子一聽,立刻拽了拽雲禩,道:“你叫他乾甚麼?小龍蝦這麼少,我還不夠吃呢。”
大爺對口舌之欲也沒甚麼太多的執念,本想要拒絕離開的,但是他聽到太子小聲的嘟囔,突然改變了主意,太子不想讓自己分食,那很好,自己偏要留下來分食,不管是美味兒,還是皇權……
大爺笑的很是親和,但是他臉麵上陰狠掛相,這笑容尤其是在夜幕之下,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大爺道:“八弟盛情邀請,我若是拒絕,也太不識好歹了?”
太子嗆聲道:“不識好歹?你又不是第一次了?”
大爺裝作沒聽見,臉上分毫也沒有不歡心,直接一撩下擺,坐在了篝火旁邊。
太子不願意了,特意站起來挪了地方,示意老四坐過去。
四爺有些無奈,不過還是站起身來,和太子換了位置。
雲禩給太子剝小龍蝦,大爺看到這個場麵,眯了眯眼睛,當即對雲禩道:“八弟,大哥也是頭一次食,不知其中門道,要不然八弟你也為大哥剝一隻?”
雲禩道:“這有甚麼難的?”
雲禩動作麻利,給大爺剝了一隻,太子果然不乾了,立刻道:“憑甚麼讓八弟給你剝,八弟,你再給我剝一隻!”
雲禩:“……”
雲禩心中歎口氣,有酒有小龍蝦,本是想要促進兄弟手足情的,結果變成了剝小龍蝦比賽了麼?
雲禩連忙岔開話題,道:“是了,各位兄長,還有小叔,怕是隻顧著食小龍蝦了,這些素菜也美味的緊。”
太子嫌棄的道:“素菜有甚麼可食的?哪有蝦子美味兒?”
大爺胤褆則是笑道:“八弟說美味,那想必定然是美味的。”
太子一聽,又不乾了,好像自己質疑八弟,感情隻有他大爺是個好人了?
太子冷笑道:“大爺這是找茬兒麼?”
大爺揣著明白裝糊塗,道:“太子何出此言呢?”
“你自己心裡頭明白的緊呢!”太子道:“怎麼的,今兒個非要跟本宮找不痛快?”
雲禩更是頭疼不已,兩邊勸架:“太子,大哥,你們若是不食怕是都要被四哥給食光了。”
眾人定眼一看,好家夥,的確如此,鄂倫岱正在看太子和大爺掐架呢,一時間忘了食東西,還是四爺見過大世麵兒,穩穩當當的坐著,小龍蝦的殼子已經堆成了山坡,不隻如此,還食了很多素菜。
太子著急了,不再理會大爺,立刻抓起筷箸來,夾起蘸滿小龍蝦辣油的藕片,輕輕磕了磕,撣掉一些油膩,送入口中。
“嗯……”太子瞪大了眼睛,震驚的道:“這……這味道?”
雲禩胸有成竹,笑道:“如何?”
太子使勁點頭道:“美味兒!太美味了一些,分明是蓮藕,本宮經常能食到,但是這個味兒,和平日裡食的一點子也不一樣!吸飽了小龍蝦的油香,還有一股蝦味,鮮的很!香的很!本宮這輩子怕是都白吃了蓮藕!”
太子說得天花亂墜,眾人也不嫌棄素菜了,全都嘗了嘗。
大爺很是驚訝這素菜的味道,藕片脆生生的拉絲兒,真真兒是藕斷絲連,入口辛辣卻不刺激,蝦油的香味彌漫在口中,伴隨著清脆的口感,真是絕了,最後蓮藕還微微回甘,回甘將辛辣的餘味一圈兒,分明入味兒,卻也不覺辣口了。
大爺眯著眼目細細品味,點頭道:“八弟的手藝,果然無人能及。”
他說到這裡,話鋒一轉,突然道:“隻是……這蓮藕從何而來?蓮藕雖不稀罕,此地卻不多見?八弟哪裡能來這麼多蓮藕?”
雲禩眼眸微動,沒成想大爺吃著竟然還有此一問。蓮藕?自然是空間裡種的,雲禩的這蓮藕,脆生生的,又甜又甘,乃是上品蓮藕,一般商販買的蓮藕哪裡能和雲禩種的比?
大爺雖隨口一問的模樣,但是他本人謹慎的很,又比他人心思深沉,因此執意要雲禩給個答案,好像不給答案,就揭不過篇兒去了。
雲禩還未開口,四爺胤禛已然開口道:“的確,這蓮藕並非當地所產,是使團裡從京師帶過來的。”
胤禛反應很快,他就知道一定是八弟從空間裡直接拿出來的蓮藕,如是被人發現,八弟落馬不要緊,說不定自己也會有所牽連,因此胤禛很自然的給雲禩打起了掩護。
雲禩笑道:“正是。”
鄂倫岱很豪爽的道:“管他哪裡的蓮藕,好吃就是好藕!”
“是了,”太子也道:“哪裡那麼多勞什子的問題。”
小龍蝦和素菜數量不少,但是不禁吃,誰讓他們人多呢,而且一個個如狼似虎,還是餓了三天三夜的大野狼。
一盤子小龍蝦,和一大盤子的素菜眼看著便要見底兒了,雲禩把白生生的麵條拿出來,鄂倫岱一看到麵條,登時就想到了羊腸子麵,給他膩歪的,連連搖手道:“八爺,你怎麼弄了好些白麵來?”
雲禩道:“這麵條是蘸著小龍蝦的辣湯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