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春日遲 蔚空 12249 字 9個月前

一頓火鍋,從六點多吃到了快九點。幾個男人都喝得醉醺醺,連許孟陽白淨的臉上都泛上了重重的酡紅,迷離的眼睛裡更是藏不住酒意。

不過比起喝多了就開始回憶崢嶸歲月,各種吹牛逼的三個,他就算醉了之後,也依舊是沉默寡言的作風,更沒說過一句出格的醉話。

散場時,三人都有對象來接。

關勇的老婆是個潑辣的美女,下了車一邊跟幾個人打招呼,一邊揪著丈夫數落他喝酒沒分寸。

關勇隻是嘿嘿地笑,上車前不忘大著舌頭囑咐夏昕:“小夏,孟陽就交給你了,你可彆再丟下他跑了。”

夏昕道:“關哥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人好好送回家的。”

“好好好……”

等目送幾個人上車離開,夏昕轉頭看向身旁臉頰泛紅的男人,問道:“你還好吧?”

許孟陽搖頭:“沒事。”

語氣還挺冷靜清醒的,應該是問題不大。

“那我開你車送你回去。”

“嗯。”

兩人並肩而行,他步履平穩,跟剛剛從餐廳出來時一樣,隻是走了沒兩步,忽然一個趔趄。

還好夏昕反應快,雙手穩穩扶住他的手臂,沒讓他栽倒:“沒事吧?”

許孟陽借著她的力勉強站穩,低聲嘟噥道:“好像是有點醉了。”

夏昕失笑:“我扶著你吧。”

“謝謝。”

他聲音很輕,帶著點無力感。夏昕這才確定,他是真的喝醉了,她用力扶住他的手臂,撐起他身體大部分重量,小心翼翼往停車處走去。

仲秋剛至,溫度還沒真正降下來。他身體熱燙的溫度,隔著兩人薄薄的衣衫,傳到她身上。於是沒喝過酒的她,仿佛也熱起來。

好在車子停得不遠。許孟陽還記得拿出遙控鑰匙開門,彎身半坐半倒地歪在副駕駛座位上。

幾乎在沾到座位的刹那,他就閉上了眼睛,仿佛力氣徹底卸儘。

夏昕給他係好安全帶,不放心地問:“你還好吧?要不要喝點水?”

許孟陽沒回答,隻是輕輕搖搖頭。

夏昕看了他片刻,繞到駕駛座,調整好座椅啟動車子,又轉頭看了眼眉心微微輕蹙,像是很難受的男人:“你要是想吐跟我說,我馬上靠邊停車。”

許孟陽低低嗯了一聲。

車子上路,她努力開得平穩,一麵注意路況,一麵時不時觀察他的狀態。好在他沒有因為乘車而變得難受,反倒是眉頭漸漸舒展,看起來倒是像睡了過去。

夏昕打開音樂播放器,裡麵傳來清緩低柔的輕音樂,應該是他常聽的曲子。

在這熟悉的音樂聲中,男人的眉頭徹底舒緩開來,呼吸也變得深沉。

也不知是因為音樂,還是餘光中那放鬆的麵容。夏昕的心情也在這個夜晚,變得平靜舒朗起來。

車程並不遠,不過半個小時,就到了許孟陽的小區。

夏昕在大門口熄了火,輕輕喚他:“許孟陽,到了!”

沒有回應。

夏昕又伸出手,輕輕推了推他:“醒醒,到了。”

男人依舊沒回應,隻是忽然抬手,將她放在肩膀的手拉下來,攥在掌中,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一聲“彆走”,然後又繼續一動不動靠在椅背上,呼吸沉沉。

他骨節分明的手心溫熱乾燥,指腹間有清晰明了的薄繭。

夏昕沒有抽出自己的手,隻是認真凝望著他近在咫尺的麵容。這是一張英俊清朗的臉,但若仔細看,會發覺他的眉心始終有一點淡淡的鬱結。

關勇說他總是為彆人著想,很少為自己去爭取什麼。

她想應該是的,除了他那些她並不了解的成長經曆,他失去的家人,或許還有林茵周森,甚至當年的自己也是。

若不是今晚關勇無意間提起,她永遠都不會知道,當年自己能平安無事地過完高中最後幾個月,是因為他。

她還記得那個夜晚之後,她好些天都沒再理他。因為他和林茵的關係,她把他收繳她刀這件事,蠻不講理地歸為是為了林茵,且將他打入陳運飛之流。

她不僅在學校不和他說任何話,那個周末上午補完課,也沒再去許記茶餐廳。

現在想來,她對許孟陽的心思,也就是在那時,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轉變。

一開始她還沒意識到,直到聽說賀啟明和林茵的緋聞,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對賀啟明那點還沒捋明白的心思,不知何時消失殆儘。

賀啟明和林茵應該是一塊準備藝考而走近,郎才女貌,同進同出,風言風語自然就來了,

連她這種遊離於班級八卦之外的人,也隱隱聽到關於兩人在一起,或者賀啟明喜歡林茵的傳聞。

這兩人一個花一個草,實在是般配得很,仿佛不傳出點什麼,都對不起兩人的身份。

然而她聽到這消息時,心中毫無所動,甚至覺得有些無聊。喜歡林茵的人太多,多一個賀啟明也沒什麼奇怪。同學熱衷這兩人的八卦,無非是因為賀啟明在林茵的愛慕者中,應該是最耀眼的一個。

當然,除了許孟陽。

除了見仁見智之外的外貌,無論從任何方麵,在她看來,許孟陽都要比賀啟明更加優秀。隻是他在學校太低調,跟背景板沒什麼區彆。雖然為林茵做過很多事,但和她始終保持著距離,連話都很少說。久而久之,大家習慣了他對林茵的好,卻也不會有事沒事就八卦兩人的關係。

也就是在賀林二人緋聞滿天飛時,夏昕才忽然又想到許孟陽和林茵的關係。雖然那幾天沒搭理他,但還是忍不住悄悄觀察他的狀態。

隻可惜沒從他臉上發現任何異常,完全不像一個失戀的男孩子。反倒是自己莫名焦躁不安——因為她隱約意識到了自己對許孟陽的過度關注意味著什麼。

這種感覺非常糟糕。

她跟尋常少女不一樣,這種事不能給她帶來快樂興奮,也不會讓她黯然神傷。她更多的是一種彆扭的厭棄和煩躁,就像之前她明明對賀啟明有那麼一點不尋常的心意,卻總是在他麵前表現得傲慢不屑,甚至還會出言不遜,仿佛多討厭這個人似的。

在意識到自己對許孟陽的心思後,她這種心理又故態重萌。然而許孟陽和賀啟明畢竟不一樣,不,許孟陽跟她認識的所有男生都不同。她根本無法在他麵前展示自己的傲慢,他不僅成績比自己好,還會雕刻會打球,甚至已經開始自己打工賺錢,不像她一邊想著反抗夏勝南的暴/政一邊又不得不仰仗她的鼻息。

在他麵前,她隻有自慚形穢。

何況,他們還是朋友,真正的朋友。

所以,當意識到這一點後,除了用不搭理他的方式,來展示自己的彆扭外,她彆無他法。然而越是不和他說話,越讓她抓心撓肺。

那天傍晚課外活動,整個教室大部分都出去放鬆,隻剩幾個悶頭苦學的書呆子繼續趴在桌上奮戰。

夏昕從書本抬頭時,前麵那道看了幾個月的背影已經不再,隻留了一張紙條在自己桌上。

——關哥那裡到了一批新球杆,你要去試試嗎?

這幾天她不理他之後,他有事找他都是用寫紙條的方式。他的字很漂亮,是剛勁飄逸的行書,很有自己的風格。

她很喜歡他的字,但這幾天對於他的這種溝通方式,她從不回應,有時候還會捏成團,砸回他後腦勺。

他脾氣倒是一如就往的好,無論如何都不會生氣。撿回紙條看到不是回複,下次有事繼續寫好放在她桌上。

其實也才一個周末沒去許記茶餐廳,但夏昕卻覺得從未有過的漫長,生活中好像忽然缺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她將紙條丟進垃圾簍,拿著筆和本子煩躁地出門來到走廊。這個時候的走廊很安靜,下方的籃球場卻很熱鬨,兩隊男生正在打球。

她心煩意亂,一個字都學不進去,原本用了記筆記的筆,像是自己長了意識一樣,開始胡亂畫起畫來。

她是學過畫畫的,素描功底不錯,不一會兒一個男生半截背影就赫然出現在筆記本上。

當她回過神來,看清楚自己畫的是什麼時,差點嚇了一大跳。

“我放在你桌上的紙條看到了嗎?”就在這時,許孟陽不知從哪裡忽然冒出來,站在她身旁輕聲問。

夏昕轉頭見他目光落在自己本子上,幾乎是驚慌失措地飛快將本子闔上。然後鬼使神差朝操場上剛剛進球的男生看了眼。

那是賀啟明,在進球後,興奮地在球場飛奔,頎長背影被夕陽拉得老長,與剛剛本子上那道背影如出一轍。

“你說什麼?”她故作鎮定問。

許孟陽:“我說關哥那兒來了一批新球杆,明天你想不想去試試?”

“……再說吧。”她佯裝沒什麼興趣道。

“哦。”許孟陽看了眼她手中的本子,又順著她的目光望了眼下方的球場,淡聲道,“那我去吃飯了。”

夏昕沒有回應,等人離開後,才悶悶下樓。

路過球場時,一隻籃球冷不丁砸在她肩頭,落在地上。

她停下腳步,彎身將球撿起來握在手中。

賀啟明氣喘籲籲地跑過來,笑問:“夏昕,沒砸到你吧?”

夏昕冷冷看著他,忽然一股怨氣升上來,將自己現在的困擾,全部遷怒在這個男生身上。如果不是他太不爭氣,讓自己這麼輕易移情彆戀,她也不會如此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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