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還在瓢潑而下,時間又尚早,兩個人坐在窗前,邊看雨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其實也沒什麼話說。高考結束那天之後,兩人就沒正式再見過麵,算起來已經快一個月。誰都知道這其中必然出了什麼問題。哪怕此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似乎也少了一點從前那種自在和親近。
許孟陽覺得她似乎和自己有點生分了,明明那天騎摩托車帶她去兜風,兩個人相處得是那樣愉悅,愉悅到好像隻要再上前一步,關係就會變得不一樣。
他問:我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
他喝了幾杯啤酒,雖然不至於醉,但腦子有點倦懶,開口的聲音帶著一點暗啞。
夏昕愣了下,道:“沒有啊。”
“那你怎麼這些天沒來這邊?”
夏昕佯裝不甚在意道:“我又不用再補習了,哪能經常來這邊?再說高考結束了,也有好多自己的事要做。”
許孟陽轉頭看她:“夏昕,我們是朋友,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我。”
“我能有什麼事?”夏昕對上他的眼睛,此刻兩人隻隔了半米的距離,她甚至連他濃密漆黑的睫毛都看得分明,帶著酒意的眸子裡還是微微泛著紅光,顯得瞳仁幽黑深邃。
夏昕欲蓋彌彰地彆過眼睛,佯裝打了個哈欠:“有點困,我要睡了。”
說罷,轉身上床,鑽進被子中。
許孟陽默默看了眼筆直躺在床上,兩眼緊閉雙頰嫣紅的女孩兒,走到旁邊那張床躺下,伸手將燈關掉。
房間暗下來,安靜得隻剩窗外的雨聲,嘩啦啦落在夏昕的心裡。
大約是那半杯啤酒的緣故,她腦子有點昏沉,但又有種奇妙的清醒和興奮,一點睡意都沒有。
她轉過頭,在黑暗中看向旁邊床上的男生,忽然覺得在這個十八歲生日應該做點什麼真正象征長大成人的事。
腦子裡如同有靈光閃現,她掀開被子,爬到許孟陽床上。
許孟陽原本已經快睡著,覺察一團溫熱貼過來,伸手將壁燈打開,啞聲問:“怎麼了?”
夏昕趴在他旁邊,雙眼灼灼地望著他,問,“許孟陽,你接過吻嗎?”
“嗯?”許孟陽一愣。
還未反應過來,女孩兒的臉已經湊過來,一抹帶著熱意的柔軟貼在他微微翕張的唇上。
他原本覺得以夏昕這種莽撞不計後果的性格,無論做出任何不按常理出牌的事,都不會讓他意外。但這個突如其來的吻,還是讓他毫無準備,亂了方寸,很快就被女孩胡亂攻城略地。
又在這頭暈目眩的迷亂中本能地反客為主。
分開時,兩個人都是麵紅耳赤,氣喘籲籲。
夏昕不知道原來接吻是這種感覺,她睜大烏沉沉的眼睛望著麵前英俊的男孩,心跳快得仿佛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她握住許孟陽的手,紅著臉道:“許孟陽,我們試試吧!”
許孟陽對上她興奮的眸光,覺得腦子好像變得有些遲鈍,以至於想當然將她這句“試試”理解為試著在一起的意思,於是他欣然地彎唇,笑著點點頭:“好。”
得到他的答案,夏昕喜滋滋地鬆了口氣,鬆開手,撩起身上的T恤衣擺,道:“要先脫衣服嗎?”
“啊?”許孟陽明顯已經跟不上她的節奏。
夏昕雙頰通紅地看著他,咬咬唇道:“沒事,你要不好意思,我先脫。”
她脫掉了身上鬆鬆垮垮的男式T恤,將自己展示給他看。
許孟陽知道自己應該彆開目光的,但卻被少女光潔美好的身體所吸引。
夏昕說:“輪到你了。”
許孟陽在她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衝動中潰不成軍,雖然理智依舊在告訴他不應該這樣,但情感和行為上已然完全失控。
他想自己並非什麼正人君子,也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和**。他也想在壓抑的青春裡,徹徹底底放縱一回。
他朝她笑了下,沒再猶豫,坐起身,伸手脫掉了身上的衣服。
夏昕緊張又好奇看向他,少年的身體坦誠在暖黃之下。上回他騎摩托載自己,她抱過他,那時隻覺得男生的腰好細又好硬,此時才發覺他藏在衣衫下的身體,雖然是少年人的清瘦,卻也有著流暢漂亮的肌肉線條。
在對方雙手放在運動褲腰時,她終於還是羞赧地彆過了臉。
許孟陽勾起嘴角,無聲笑了笑,摸過床頭櫃上的安全套,伸手將人抱在懷中,再次吻上了女孩誘人的唇。
對於夏昕來說,這是一場真正的成人禮,不能說有多愉快,但對象是許孟陽,他從頭到尾都很溫柔,也就不覺得有什麼難受。
窗外的雨依舊下個不停,伴隨著呼嘯的風聲,偶爾敲打在窗戶上,掩蓋了一室混亂的春光旖旎。
醒來,陽光已經從窗外灑進來,夏昕睜開眼睛,看到身旁的人已經不在,再一轉眼,看到許孟陽穿戴整齊地坐在旁邊的床上默默凝望著她。
“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柔聲開口。
夏昕麵紅耳赤地搖搖頭,不自在地彆開目光。至少稍加回憶,昨晚的事便曆曆在目,但睡了一覺,過了那時的衝動,現在滿心都是尷尬和懊惱,一時竟不知如何麵對他。
她摸過衣服,在被窩裡穿好,慢悠悠坐起身。
“真的沒有不舒服嗎?”許孟陽問。
夏昕點頭。
許孟陽看著她,抬手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好整以暇道:“昨晚是我太衝動了,我不應該這樣。我跟你說聲對不起。”
放縱之後,理智終究還是歸位。他並不後悔昨晚自己的失控,隻是覺得這樣太快,對女孩子不合適。
夏昕咬咬唇,果然他還是後悔了。
她抬起頭,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道:“這又不怪你。我就是覺得好奇,想找個人試一試,我就你一個朋友,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彆人。我沒彆的意思,你不用放在心上。”
許孟陽震驚地看向她:“你說的試一試就是這個?”
夏昕對上他明顯湧上慍怒的黑眸,微不可尋地點點頭:“不過這種事,好像也沒什麼意思。”
許孟陽站起身,想笑卻又笑不出來,他竟然以為她是喜歡自己,想和自己試著交往,原來她的試一試,隻是這件事。
他不過是她成人禮的試驗品。
“夏昕——”他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控製自己不和她生氣,“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
雖然他表情看起來還算平靜,但眼神中的怒氣已經呼之欲出。
夏昕臉色微微一僵,她知道昨晚是自己衝動了,但相識這一年來,哪怕明明是她做錯事,他也從來沒有指責過自己。
這讓她委屈又有些惱羞成怒,梗著脖子口不擇言道:“你要不願意我也不能逼你,昨晚你不是挺賣力的麼,彆弄得像被我□□了一樣。我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再說了,你又不吃虧。”
許孟陽臉色鐵青地望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在說出這番難聽賭氣的話後,夏昕就有點後悔了。但說出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想收已經收不回來。
他定定地看著她,漆黑如墨的眸子裡寫滿了複雜的神色,分不出是難過失望還是憤怒。
夏昕在這樣的目光中,漸漸沒了底氣,嚅囁了下唇,低聲試探道:“我們是不是不能做朋友了?”
許孟陽終於開口:“你會和朋友做這件事嗎?”
夏昕羞愧地低下頭,不再說話。
許孟陽深呼吸一口氣,指了指不遠處的小茶幾:“我給你拿了早餐,你吃了再回家。”
說罷,便轉身往外走。
夏昕抬頭叫住他:“許孟陽!”
他停下腳步。
“我們是不是真的沒辦法再做朋友了?”
許孟陽點頭:“是。”頓了頓,又轉過頭深深看向她,補充一句。“夏昕,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人?我等你告訴我答案。”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夏昕重重倒在床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心中忽然變得空空落落,不是因為昨晚她失去了女孩子珍貴的東西。而是清楚地知道,因為自己的衝動,她失去了人生中唯一一個朋友,失去了她十八年來最珍視的一段關係。
她搞砸了一切。
她原本應該後悔不迭,但好像也沒那麼後悔。
至少昨天晚上,她是真真正正地擁有了他,沒有人橫亙在兩人之間,也沒人和她分享他的好。
想著,她竟然又有些為自己昨晚的孤勇感到驕傲。
*
這天之後,兩人好些日子沒再聯係。
許孟陽自然也沒等到夏昕的答案。
八月上旬,錄取結果陸續出來。許孟陽的結果早在意料之中,他是知道夏昕的分數的,考江大沒有任何問題,但因為遲遲沒聽到夏昕的消息,總覺得有些不安。
學校有張貼榜單的傳統,聽說第一份榜單出來,他立刻跑到學校去確定情況。
公告欄中,已出兩張紅榜,文理各一張。
他雖然考了文科第一,但誌願報得偏低,前麵有兩位學生上了最頂尖的兩所大學,他的名字隻排在第四,夏昕的名字就在他下排,他隻看她名字後麵的北京二字,還未來得及看完全學校全稱,便隻覺得腦袋一懵,忽然空白。
“咦?你沒事吧?”被人在肩膀拍了一下,他才稍稍回神,難受地閉上眼睛。
“怎麼了?不會中暑了吧?”賀啟明見他臉色很差,憂心忡忡問。
八月份的陽光確實炙熱,但許孟陽卻覺得渾身冷得厲害,他複又睜開眼睛,目光再次落在榜單上,確定沒有看錯。
夏昕並沒有報江大,而是去了千裡之外的帝都。
賀啟明歪頭看他:“哎,你真沒事吧?”
許孟陽徹底冷靜下來,轉頭看他,搖搖頭道:“沒事。”
賀啟明爽朗笑道:“聽說你考了全校第一,恭喜啊!不過怎麼隻報江大?”
許孟陽輕描淡寫道:“想離家近一點。”
賀啟明點頭:“這樣啊!考上江大也很了不起。”他目光落在紅榜上,喜滋滋笑開,“夏昕學校和我好像就隔了幾站路,不枉我前段時間厚著臉皮天天遊說她。”
許孟陽猛的抬頭看向他。
賀啟明摸摸後腦勺,露出一個少年人特有的靦腆笑容,但依舊難掩陽光之氣,他道:“反正也畢業了,也不怕人知道,我喜歡你們班的夏昕。”
“哦。”許孟陽麵無表情地點頭。
賀啟明道:“雖然大家都說她脾氣差,但我知道她挺好的,就是太傲了。不過也沒關係,大不了臉皮厚點,相信遠在異鄉近水樓台會有機會的。”
許孟陽沒說話。
賀啟明朝他擠眉弄眼,小聲問:“你覺得我有機會嗎?”
許孟陽默默看了他一眼,淡聲道:“我不知道,不過祝你順利。”
賀啟明愉悅笑開,拍拍他的肩膀:“也祝你一切順利。”
他吹著口哨步履輕鬆地離開,留下許孟陽繼續站在烈日下的公告欄前。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拿出手機,從聯係人裡拉出夏昕的名字,手指停留在上麵片刻,將電話撥了出去。
那頭倒是沒多久就接起。
“……喂!”
“我來學校看榜了。”
“哦。”
“你要去帝都了?”
“嗯。”
他其實還有很多話想問她,但發覺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想了想,道:“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這一回,那頭的女孩,沉默許久才回應:“許孟陽,認識你的這一年我很開心。雖然我一時衝動,搞砸了我們兩人的關係,沒辦法再當朋友,但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祝你往後的日子,一切順利。”
許孟陽才淡聲開口:“那我有時間去帝都看你。”
“不用了,還是……有點尷尬。就給彼此留點美好的回憶吧。”
她話說到這裡,許孟陽怎麼可能還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說:“夏昕,你是不想再和我有任何關係了嗎?”
那頭的女孩沒有回答。
沉默片刻,許孟陽道:“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尊重你。”
掛上電話,他腦子有些空,在烈日下恍恍惚惚往校外走,走了沒幾步,忽然被人在肩頭狠狠拍了一把:“老賀!”
他有些遲鈍地回頭,是隔壁班一個叫不上名字的男生。
男生愣了下,笑道:“不好意思,認錯人了,我還以為是賀啟明,你倆背影真是太像了。”
……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這種事沒什麼意思……
陽仔:會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