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的議事其實已經結束了,阮檬剛到殿前就看到從裡麵出來的吳王衛昊。
衛昊年紀不大,比皇帝小了足足六歲,輩分卻是不低,他是衛崇榮的小皇叔,也是衛謙衛誠的叔祖父。
“喲,檬檬來了,接團團回宮的?”明明是打趣的話,阮檬不知怎地,愣是聽出了幾許幸災樂禍的味道。
阮檬可不敢得罪這位隻比自己大了十餘歲的叔祖父,忙道:“正是如此。”衛昊嘴毒,又最疼愛衛謙,他稍微哪句話說得不對,回頭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衛昊似乎對阮檬的態度不算很滿意,施施然道:“這一跤摔得不錯,腦子看來清醒了不少。”
阮檬不禁倒吸口涼氣,再說衛昊一貫毒舌,可他一向說話做事還是很有原則的,能把他氣成這個樣子,可見以前的自己,對衛謙真的是很過分了。
“叔祖父教訓的是,晚輩受教了。”阮檬的態度十分謙遜,倒讓衛昊有些意外。
衛昊上下打量了阮檬片刻,眼神終於變得溫和了些,給他留下一句“好自為之”就先走了。
溫室殿內,見眾臣皆已告退,衛崇榮朝著衛謙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跟前。
衛謙原是隔著書案坐在衛崇榮對麵的,父子間的距離並不算遠,差不多是麵對麵了。可衛崇榮還不滿意,非讓衛謙換個地方。衛謙拗不過他,隻得起了身,挪到皇帝身旁盤腿坐下。
這回皇帝滿意了,伸手往兒子並不顯山露水的腹部摸了把,又歎氣道:“團團,你這體質到底隨了誰?”
“什麼?”衛謙腦子有點懵,一時沒有跟上衛崇榮的思路。
衛崇榮無奈,隻好把話說得更明白些:“你爹爹生了你們四個,加起來也沒你這一個折騰,我都快要後悔了。”
衛謙低下頭,避開了衛崇榮關切的眼神,低聲道:“父皇後悔什麼?給我們賜婚嗎?”
“後悔把你教得太乖了,竟然被自家內君給欺負到了頭上。”阮檬的確是衛崇榮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可要不是衛謙護著,就憑他的所作所為,他還真是有點忍不了了。
衛謙聞言麵露苦笑,聲音低到微不可聞:“當年父皇下旨賜婚,兒臣其實是反對的,可是……”
不等衛謙把話說完,衛崇榮就打斷了他,強勢道:“團團,你反對的理由是什麼,你以為我和你爹爹不知道?”
衛崇榮並不是控製欲很強的父親,他對自己的幾個孩子,一向都是隨和又從容的,隻要孩子們高興,規矩和原則算什麼,都可以扔到旁邊的。
即便是婚姻大事,衛崇榮也不會全權做主,孩子的意見總是要尊重的。之所以非給衛謙和阮檬賜婚,就是舍不得兒子委屈自己成全彆人。
什麼叫因為喜歡他所以舍不得困住他,衛崇榮聽到衛誠的說法氣得當場拍壞了書案。
見衛謙垂首不語,衛崇榮又道:“如果你不喜歡檬兒,我不會給你們賜婚,可你既然喜歡,我又怎能委屈了你。”
“父皇的心意兒臣心裡明白,可強扭的瓜是不會甜的。”再讓衛謙選擇一次,他定會抗旨不遵的,也就是他一時僥幸,才讓兩個人互相折磨到了現在。
“團團你是不是笨?”衛崇榮恨鐵不成鋼地低吼道,吼完還伸手在兒子額頭上敲了下,見衛謙皺起眉頭又後悔地不行,忙又溫柔地給他揉了揉,“你敢說檬兒對你全無感情?”
衛謙自然是不敢說的,阮檬對他當然是有感情的,可惜不是他想要的那種。但在被強迫進宮之後,阮檬對他的感情還能剩下幾分,衛謙就不敢多想了。
都說知子莫若父,衛崇榮一看就知道衛謙又鑽進牛角尖出不來了,忙給他擺事實講道理:“團團,感情從來都是沒法講公平的,互相喜歡已經不容易了,誰能強求喜歡的程度還得一樣。”
“你和爹爹不是麼?”自己的感情衛謙看不透,兩位父親的倒是心裡門清。
衛崇榮歎口氣,語氣愈發無奈:“我與你爹爹在一起多少年了,你們能比麼?再說當年你爹爹死活說要嫁給我,還不遠千裡追到靈州時,我其實還沒弄清楚,對他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隻要兩個人是互相喜歡的,哪怕喜歡的程度不一樣,未來也是大有可期,什麼都是同步的,那太可遇不可求了。
有關衛崇榮和君華的往事,衛謙多多少少聽長輩說起過一些,他抬起頭來,麵無表情道:“就算檬哥哥曾經喜歡過我,也沒到可以為了我留在渝京的程度,我強行留下他……”
衛謙的話再次被衛崇榮打斷了:“團團,你說錯了,不是你強行留了檬兒下來,是我幫你強行留了下他。”
“有區彆麼?”反正在阮檬眼裡,一切都是他強求的,他們從此再也回不去了。
“當然有區彆了,我要是不下旨,檬兒就要和語兒成親了,你們就再也沒有以後了。”如果阮檬和衛語是真心相愛,衛崇榮也不至於壞人姻緣,偏偏他們並不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