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朦朧中, 阮檬來不及看清自己身處何方, 下意識就跟人吵了起來。
這會兒被人吵醒了, 才有空關心自己究竟在哪裡。可他抬眼一看, 立刻就嚇得毫無表情了。
四周是看不到儘頭的黑暗,漆黑的世界中他隻能看到兩個人的身影,一個是自己, 一個是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要不是兩人的動作不一樣,他差點就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照鏡子了。
“這是哪裡?”雖說處境略顯詭異,可阮檬意外地沒有特彆慌亂, 還跟對麵那個自己打了個招呼。
那人沒有回答他, 而是問道:“之前陛下給你和團團賜婚, 你心裡很不情願嗎?”
阮檬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頓時有點驚了,他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人等了片刻,見阮檬遲遲不回答,便又催促道:“很難回答麼?遵照自己的心意不就好了。”
阮檬仍然保持沉默, 他被對方問得有點懵了。
自己的心意?什麼是自己的心意?他似乎從來就沒有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
見阮檬還是不說話,那人沒有繼續再問,而是幫他回答起來:“你是不是覺得很憤怒?明明是你的終身大事,卻沒一個人問過你的意見, 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被動地接受?”
阮檬聞言猛地一震, 他有些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卻又無法反駁,隻得動作極輕地點了點頭。
誰知那人還沒完,他接著又說了:“你不願接受被人強加的命運,不管那是否符合你的心意,可你又沒有辦法反抗,所以你就拿團團出氣,反正不管你有多作,他對你的忍讓都是無條件的。”
阮檬徹底驚呆了,這個討厭的家夥到底是誰,他怎麼可以輕而易舉就戳穿了連他自己都不願接受的小心思。
“你到底是什麼人?”阮檬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他隱隱產生了一個有些可怕的想法。
“你先彆問我是誰,你隻需要告訴我,你心裡是不是這樣想的?”那人說的雖是問句,語氣卻是十分篤定。
阮檬沉默了許久,終究是無力地點了點頭,他確實說不出哪怕一句可以反駁的話來。
給了阮檬些許緩衝的時間,那人緩慢卻又堅定地開口道:“你叫陛下皇帝舅舅,在前麵的是皇帝,在後頭的才是舅舅。可團團叫陛下父皇,那是父親在前麵,皇帝在後頭。”
聞及此言,阮檬怔住了,他似乎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層,是誰對他太好了,以至於讓他忘了親疏有彆這四個字。
“你是想說我把自己的位置擺錯了?”仔細回想起來,皇帝從小對他一直很好,幾位皇子有的,他幾乎都有,也難怪他會產生錯誤的認知。
那人避開了這個問題,不答反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陛下沒有賜婚,你和團團會是怎樣的結局?”
阮檬再度被問得懵住了,他和衛謙的人生早早就被捆綁在了一起,一輩子都不可能分開,他怎麼可能會去考慮,他們如果不能在一起,結局又是什麼樣子,想都不會這樣想好不好……
“我想你大概沒有想過,需要我提醒你一下麼?”那人好整以暇地笑道:“如果沒有和你成親,團團的太子妃多半是位名門貴女,而你的王妃,十有八九是衛氏宗室的某名女子。”
阮檬默然不語,算是默認了對方的說法。其實在被賜婚之前,陳王太妃和阮檸商量過他和衛語的婚事,隻是剛起了個頭,就被皇帝給打斷了,他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倒是那人說到衛謙會娶太子妃,讓阮檬心裡感到很不爽,有種自己的人被人覬覦了的感覺。
“你皺什麼眉?你若是成了親,還能不許團團成親不成?”那人看得倒是仔細,連阮檬臉上的小表情也沒錯過。
阮檬啞然,這話說起來的確沒錯,衛謙是大衍皇朝的皇太子,他當然不能不成親,不是和自己,那就是和其他人。隻是他想起來,就是怎麼也舒服不起來了。
陡然,阮檬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正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為什麼叫團團?”團團這個小名他從琅琊回來就沒怎麼叫過衛謙了,他倒是叫得很歡,聽著就讓人不爽得很。
“說你是笨蛋果然沒錯,你到現在還沒想起點什麼來麼?”那人還是不肯回答阮檬的問題,並且再一次把問題拋了過來。
“我該想到什麼?”阮檬說不清他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對方,他覺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麼,隻是那個念頭在腦子裡閃過地太快,他還沒來得及抓住它,就在刹那間消失不見了。
那人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我以為你看到我的臉,心裡就已經在犯著嘀咕了。”
他這話其實沒有說錯,阮檬心裡的確一直都在打著小鼓,可這和現實之間,還隔著一層薄薄的紙,他暫時還沒有勇氣伸手去捅破它。
“如果你們各自分開了,以後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你會後悔嗎?”
阮檬咬了咬唇,低聲道:“我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自然也就說不上後悔還是不後悔了。
“如果陛下沒有下旨給你們賜婚,這樣的事很快就會變成現實。”
“可他還是給我們賜婚了,不是麼?”阮檬的語氣透著說不出的複雜,“諸位皇子皇女裡頭,陛下最疼愛的就是太子殿下,隻要他去求他,他怎麼可能會不答應呢。”
見阮檬還是鑽在牛角尖出不來,那人隻得把話說得更明白些:“你為什麼總是覺得是團團求了陛下呢?”
“難道不是這樣?”他與衛謙的感情從來沒有挑明過,如果不是衛謙求了皇帝,賜婚的旨意從哪來的。
那人又歎了口氣,沉聲道:“你太不了解團團了,如果是你不願意做的事,他怎麼可能會勉強你。”
阮檬猛然瞪圓了眼睛,不是衛謙又是誰,他真心不覺得皇帝陛下是心思如此細膩的人。
“你從哪裡知道這些的?胡亂猜測有意思嗎?”阮檬其實有些明白對方的意思了,可他不願意承認。
那人哈哈笑了起來,隻是那笑聲中,卻透出幾分莫名的悲傷:“我倒希望自己是在胡說八道,可沒有那些糟糕的過去,又怎麼會有差點被你弄得更糟糕的現在?”
對方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阮檬就是再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學著去接受這個不可思議的現實:“你真的是我?”除了自己,還有誰能這麼了解自己。
“團團從來不會勉強我做任何我不願意做的事,可我們都是有話藏在心裡不會說出來的人,所以……”“阮檬”為此懊惱了很久,不過懊惱也沒用,時間回到當初,當時的他們還會那麼做的。
阮檬目瞪口呆,半張著嘴說不出話,半晌方道:“你們真的沒在一起?”為什麼他想起來覺得很不可思議,他和衛謙竟然還有不在一起的可能。
“當然沒有。”“阮檬”毫無隱瞞實話實說,“我尚了含山公主,他也娶了太子妃,後來我回了南越,基本上就再沒見過。”
阮檬更驚訝了,他想象不出自己尚了含山公主會是什麼樣,當初的婚事主要是陳王太妃和阮檸的想法,初衷是他倆在一起挺合適,而不是他們互相喜歡,所以沒有成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