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竟然產生了一種被“注視”著的感覺。
也許是錯覺吧。
宿雲搖了搖頭,轉回了視線,示意自己也可以立刻就做好離開的準備。
陸辭夜在他之後才收回了視線。
口袋裡沒摸到任何一樣可以偽裝“卷軸”的東西,陸辭夜也不慌,麵不改色地假裝在包裡摸了一會兒,一邊鎮定地說道:“閉上眼睛,放輕鬆,改坐標要點時間,可能有點暈,忍一忍,很快就能到了。”
一個興奮、一個淡漠的人都沒提出任何異議,立刻閉上了眼睛。
陸辭夜手還插在兜裡,自然是沒什麼“卷軸”的。
他最後抬頭與枝頭上的小鳥對視了片刻,最後翹了翹唇角,舉起一隻手隨意地揮了揮。
再見。
他無聲地說道。
平地一陣微風起,三人消失不見。
-
北區02號星。
一三七星係最大的研究院坐落在此處,與北軍區指揮中心所在的北區01號星相鄰。
近來時局安穩,首席指揮官陸流風也有不少時間能來串門。
院長易星移是他多年的好友,也是他常年的育兒垃圾桶。
一看到陸流風找上門來,易星移不用想都知道十有八九又是要說他兒子的事。
沒用研究院的最新發明把陸流風一炮轟進外太空,那要虧得兩人之間的友誼非比尋常的堅硬與堅強。
而且陸流風也確實是真心實意地在為兒子的事而苦惱著。
半個小時以前,陸流風還坐在易星移旁邊長籲短歎。
陸流風說:“小夜又離家出走了。”
易星移盯著屏幕上的數據,眼神都沒分出去一個,冷漠地說道:“那已經是一個月以前的事了。準確的來說,是二十三天零八個小時零五分鐘前,以事假的名義,離校出走。”
陸流風一驚:“可是校長昨天才告訴我小夜不在學校。”
易星移:“他昨天確實不在學校裡。”
隻不過不止昨天不在,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都不在。
陸流風:“……”
他捂著心口歎了口氣:“我突然覺得有點心痛。”
易星移:“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
陸流風現在真的開始覺得心痛了——被紮的。
跟兒子的關係問題一向是他頭疼的根源。
雖然因為長期要駐守北區,他沒辦法時時刻刻跟在兒子身後關懷體貼,而且他也不是什麼善於言辭的人。
但他隻要有時間都會回家,或者將放假的兒子接過來,給他講睡前故事、帶他出去玩、給他做飯……所有親子項目輪番上。
可是和其他正常家庭比,這樣的時間也著實少得可憐。
再多遙遠的關懷卻也抵不過時間和環境帶來的影響。
隨著年紀越長,陸辭夜越沉默,對父親越抵觸。
上一次見麵還是兩個月前,陸流風特意空出時間去學校參加家長會,沒提前告知,想給兒子一個驚喜。
到場卻隻得來一個不耐煩的眼神。
跟著兒子走在校園裡,與迎麵而來的人打著招呼的時候,陸流風甚至從兒子眼底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恨意。
說實話做父親的那個被傷得不輕,之後陸流風回到北區,決心空出一段時間讓彼此都冷靜冷靜,好好思考接下去怎麼辦。
結果還沒思考好,就先聽說兒子又一聲不吭地失蹤了。
“又”,當然不是第一次了。
好在這回校長再三保證有可靠的人跟著,陸流風才沒有那麼擔心。
陸流風一直知道自己給兒子帶來了不少壓力,也一直因此有些愧疚。
天賦差並不是陸辭夜自己的過錯,可他卻無可奈何。
陸辭夜下意識地回避他也是人之常情。
但他至今弄不懂兒子為什麼會恨他。
陸流風思來想去,覺得或許還是因為自己還不夠重視兒子:“你說……要是我繼續跟小時候一樣跟他講睡前故事,能不能拉近一點關係?”
“他十九歲了。”易星移敲擊著屏幕調整數值,一便說道,“而且小紅帽的故事連著講上六百天,是個人都會覺得煩的。”
陸流風:“……”
陸流風:“那我親自下廚?”
易星移:“你想讓他在醫院裡完成這學期剩下的學業嗎?”
“……”陸流風捂著臉彎下了腰,整個人都好像縮小了一號,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你除了打擊我,就沒有一點有用的建議給我嗎?”
易星移動作頓了頓,拿著數據本挪動了一下尊貴的腳步,轉身麵向另一側的落地屏幕。
漆黑的屏幕被喚醒,露出「地球圖書館」的字樣。
易星移飛快地在屏幕上敲擊了兩下,十來本書的模擬形態翻動著落到虛擬書架上。
他粗略掃一眼,按下確認鍵。
屏幕下方悄無聲息地下限,露出一小塊刻滿了繁複花紋的空間,前後不過半分鐘,一摞書在空間中心的綠色細紋中翻著頁成型,最後整整齊齊地落到最下方的台子上。
易星移一抬手,十幾本書就像有生命似的,相繼飛到了陸流風懷裡。
“「建議」。”
陸流風手忙腳亂地接住飛過來的書,下意識掃過書名——
《育兒寶典》、《青少年心理健康手冊》、《三十八招教你如何做父母》、《做優秀的父母》、《青少年叛逆期指南》、《父與子》……
陸流風的笑容僵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