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身上既沒有強烈的生存欲|望,也見不到任何怒火起伏,像是機器一樣按照著既定程序破壞某個地方。
但它們一定是追逐著什麼東西而來的——或者說,一定是有所“求”。
時間亂流的出現解釋了一部分問題,新的問題在陸辭夜離開之後又出現了。
原本處在這個時間段的入侵者有一部分追在了陸辭夜的身上。
而恰好,那些入侵者侵蝕的方向也是由海岸線開始,不斷向內部,向著古木——向著古木的主人所在的位置擠壓蔓延著。
是巧合嗎?
易星移不相信巧合。
回去之後,易星移告知了自己的新發現,女人卻並不太意外。
“但願我塞給他的防禦符能發揮作用。”女人隻在這個問題上麵露幾分憂色,“不過如果是停留在這個時間段的那些怪物,或許不會有那麼大的威脅性。”
時間如同不可下潛的深海,執意往深處走,越往下壓力越大,越難以生存,所以那些東西才僅僅隻停留在這裡,不斷地吞噬生命體,積蓄著能量,伺機再作亂。
“但那些全都隻是猜測。”易星移說。
“是,在這個問題上,我們也隻能去猜測,賭最大的可能性——我們能做的,就隻有等。”
女人並不太想過度深入辯論這個問題,抬手將胡亂堆起的書重新整理排列,放回到書架上,一邊側過頭去看易星移糾結的臉,不由笑了笑。
“現在不是很喜歡他了嗎,覺得擔心?”
“他是你的孩子。”易星移回避了問題,“我當然會注意。”
“真是狡猾的回答,明明都定了「契約」了。“
易星移怔了怔,仿佛才反應過來似的,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
隻是一點哄小孩子的把戲而已。
看他太可憐了,不忍心去掃他的興。
隨口那麼一句話,其實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能用來辯解的借口有很多,但目光落到自己的小指上,他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當他再抬起頭的時候,女人朝他微微笑了笑,近乎於一個安慰了。
“現在也隻能等了,對吧。”
“……嗯。”
隻能等下去了。
等了幾百年,親眼見證著人類遷徙,原本生機勃勃的藍綠色星球變成支離破碎的黃黑塊,能讓女人再度開懷地笑出聲的人類男人終於出現。
然後是被取名為“陸辭夜”的孩子降生。
再然後,指尖那道線另一端真正的主人終於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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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年,無疑是個很漫長的故事。
對於陸辭夜而言隻有十來年,但也同樣漫長,易星移講述的那段往事並不存在於他的記憶之中。
但他也沒辦法信誓旦旦地肯定是易星移認錯人了。
六七歲時的記憶本來就不甚清晰,直到老人去世,他意外流落到其他星球,正式開啟自己的流浪生涯為止,那段記憶都是模糊的。
記不清就意味著沒那麼重要,所以陸辭夜也從來沒有深究過。
直到易星移站在他麵前,告訴他,很多很多很多年前我跟你做了個約定,但是到現在隻有我一個人記得。
“我想現在的你不會不懂得言語的威力。”易星移提醒著他。
陸辭夜莫名有些心虛,甚至下意識回避了易星移的視線。
非要細究,那也絕對不能完全算是他的過錯。
陸辭夜下意識在心底為自己爭辯。
更何況,六七歲的時候他還沒真正開始摸到魔法的門,偶爾使用出來一些特殊能力也完全隻靠本能。
那種情況下,他怎麼會懂得“咒”是什麼。
雖然還是沒有完全回想起那些記憶,但通過轉述,陸辭夜也明白自己當年做了什麼蠢事。
——從結果來看或許算不上蠢事。
就像陸辭夜教給婁心月的,咒語不是唯一的,但反過來,任何言語都可以化作魔咒。
六七歲的時候陸辭夜還沒掌握使用魔法的技巧,但那深不見底的魔力確實與生俱來的天賦。
年幼的孩子對自己的力量認知還不夠透徹,於他而言,那隻是一個真心的期盼和約定。
但被雙方都認可的“約定”已經變成了一根無形的線,跨越時空也仍舊將他們聯係了起來。
然後多年後再見——
陸辭夜微微睜大了眼睛,前後因果在那瞬間串聯起來。
他自以為來到B06星的那一天才是他初次見到易星移的時候。
但事實上並不是。
也不是易星移出現在了他墜落的地方,而是他落在了易星移的麵前。
他六七歲時的力量也要比現在強得多,所以「約定」先生了效,處在同一顆星球上的兩人如同磁鐵的兩極,無形之中的引力就連本人也無法操控。
所以陸辭夜才偏離了原定的落點。
而那句“好久不見”,也不是說給小陸,而是對陸辭夜本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