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案子,謝從凝比任何人都清楚。
死去的女孩叫林穗,遭遇不幸時才二十一歲。
謝從凝和林穗的緣分要追溯到很多年前,那時林穗學校舉行過一次互幫互助活動,她在捐贈的書本中留下一封信,除了鼓勵的言語還有幾千元。
【人生常有苦難,望你永不蹉跎歲月。】
留言最後畫了一個俏皮的笑臉,還留下了一個收信地址,表示如果願意,可以隨時給她來信。
那是一個內心相當柔軟的女孩子,幾千元數額不大,當時帶給謝從凝的幫助卻很大,後來兩人結為筆友,林穗長他三歲,很多事情都能給出成熟的建議。
出事前的幾個月,林穗和他的通信次數減少,最後一封信筆跡潦草,似乎心煩意亂。
【最近好煩,假期想出去散心,我去找你好不好?】
林穗和家裡人的關係並不是太融洽,她的父母是商人,逐利為先,林穗和他們的價值觀念不同,平日裡交流不多。
謝從凝隻當她又和父母吵架,在回複中寬慰了幾句,言明邵山是偏遠之地,沒有遊玩的景點。他大學準備往天海市考,到時候再見麵也不遲。
謝從凝的夢想是考警校,私下做過充分的準備,雖然生活拮據,對於未來,卻是懷揣著無窮的希望。
這封信一直沒有得到回應,謝從凝以為林穗在生自己的氣,然而沒過多久,就聽到了噩耗。
類似的議論到處都是——
“太可憐了,多年輕的女孩子。”
“命不好。”
“聽說那女孩死得時候眼睛一直睜著。”
……
種種討論聲不斷,哪怕是堵住耳朵,也無濟於事。
謝從凝大腦完全是一片混沌狀態,渾渾噩噩去警局提供線索,路遇車禍,以植物人的狀態苟延殘喘了幾年。
那是一種相當神奇的狀態,期間偶爾會有意識,他能聽到外麵的鳥叫,感知到醫生在幫他檢查,隻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動彈一下。
漫長的黑暗中,所能期待的隻有解脫。
不知道算是幸運還是倒黴,肇事者是酒駕,家裡很有錢,撞了人後很愧疚,一直報銷著醫藥費。謝從凝半死不活的狀態維持了五年,意識模糊前終於聽到醫生的歎息聲。
倘若時光倒回幾年前,誰也想象不到年少時的友誼之花,會開出惡果。
刺鼻的味道強烈刺激神經,謝從凝回過神,江女子拿著個透明小瓶子在他鼻下晃悠,熏得人頭疼。
謝從凝連忙後退一步,捂住鼻子。
江女子:“不識好歹,我還當你被什麼東西附身了。”
謝從凝打開窗戶,恨不得將腦袋伸出去:“裡麵裝著什麼,這麼難聞?”
“提煉過的牛糞。”
江女子說完就沒再理他,挪到一邊開始準備稀奇古怪的玩意。
謝從凝吸了好幾口冷氣覺得舒服些,過去厲清嶸身邊:“你真的相信招魂一說?”
厲清嶸一直看著他,那目光直叫謝從凝心底發怵。
謝從凝始終摸不清他在打什麼主意,江女子很快收拾好,扛著幾個大包準備出發。
“這是要畏罪潛逃?”
江女子瞪了他一眼,罵罵咧咧。
現在還不算深夜,三人靜待時間流逝。
異響打破沉默。
厲清嶸瞥向謝從凝,後者無奈攤手:“我餓了。”
厲清嶸去客廳拿了個蘋果堵上他的嘴。
謝從凝盯著紅彤彤的蘋果有些發懵。
江女子靠近厲清嶸:“瞧他那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一個蘋果就感動的不行。”
謝從凝沒有聽見他們的竊竊私語,喃喃道:“白雪公主就是被毒蘋果所害。”
江女子:“……”
肚子不停叫,一麵用渴望的眼神望著蘋果,一麵又不敢吃。
江女子默默偏過頭,用一言難儘的目光看厲清嶸,後者像是已經習慣謝從凝的被害妄想症,淡淡道:“給公主吃蘋果的是王後。”
謝從凝一怔。
厲清嶸:“我是王子。”
謝從凝打了個響指:“有道理,王子是故事裡的英雄。”
說罷開始啃蘋果,發出類似老鼠咯吱咯吱的聲音。
江女子如遭雷劈,“你們之間的對話讓我想到了精神病院的媽媽。”
厲清嶸無動於衷:“他無非是發揮自以為的幽默感。”
聞言謝從凝笑了笑,試圖展現出風趣英俊的形象。
拋開那些犀利的言辭,謝從凝的長相偏儒雅,能用風度翩翩形容。
江女子看在這張臉的份上選擇暫時原諒。
吃完蘋果,謝從凝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要不現在出發,路上開慢點就行。”
江女子對著日曆研究了好一會兒,探頭望望窗外的月光:“今天不是個吉利的日子。”
謝從凝對這句話很耳熟,上次在酒店被‘捉奸’,江女子也說過這麼一句話。雖然不知道她有幾分本事,但在這方麵還挺靈的,不禁暗自思忖要不要信一回邪,不跟著過去。
好奇心最終撲倒理智,江女子一動,謝從凝就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三人壯膽,有厲清嶸這個冰山男,謝從凝對黑暗的恐懼減少幾分。
白日裡的繁華到了晚上就是極致的蕭索,隻有地麵的宣傳單還有些煙頭提醒這裡曾經是多麼熱鬨。天海市的市中心幾乎都是商業樓,周圍沒有住多少人家,真正的寸土寸金之地。
謝從凝指著一處:“就是那裡。”
江女子沒有直接走過去,盯著對麵的‘星座物語’:“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店名。”
謝從凝咳嗽一聲:“我在那裡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