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將心裡的不忿代入挖掘過程中,動作迅速,棺材已經可以初窺一角。
女鬼不是完全用手在挖,三千青絲飛舞,全部鑽入土地中加入工作。
謝從凝由衷佩服:“你一定去藍翔深造過。”
女鬼齜牙咧嘴,頭發和泥土混在一起,十分嚇人:“再說就把你埋了!”
謝從凝識相閉嘴,覺得沒有安全感,往厲清嶸身邊靠近一些。
棺材被釘子密封地嚴實,女鬼徒手掰彎,有意丟到謝從凝麵前:“可以開棺了。”
謝從凝站在棺材旁邊,迷信地拜了三拜:“無意冒犯,還請諒解。”
女鬼失笑:“我就在你麵前,有什麼可怕的?”
棺材板很重,到頭來還是要靠女鬼貢獻一臂之力:“沒想到有生之年,我會親自刨自己的墳。”
謝從凝糾正:“不是有生之年。”
成功換得一個白眼。
望著棺中殘骸,女鬼感歎:“可惜了一副美人骨。”
謝從凝沒什麼憐香惜玉之心,開始認真檢查殘骸。
這時候他的膽子出奇大,似乎已經完全忘記恐懼,傷口當初應該很深,骨頭上都能看出痕跡。
女鬼歎道:“那時我可是差點沒了半個頭。”
謝從凝沒有因為她的冷幽默有所反應,整個人的氣質完全變了,他掌握的醫療常識不多,用手機細細拍下每一處地方。
女鬼不知何時飄去了厲清嶸身邊:“很迷人,對不對?”
厲清嶸沒有說話。
月光下,謝從凝的側臉弧度相當柔和,緊抿的薄唇為他增添了幾分嚴肅感,亦或是種禁欲的氣質。
女鬼:“我要是再晚死幾年,一定會愛上他。”
厲清嶸淡淡道:“那你死得正是時候。”
暴躁的情緒襲來,女鬼險些把頭發搓成線團:“你遲早被自己這張嘴毒死。”
沒有太大的收獲,謝從凝從棺材中走出,方才的勇氣不見,腿開始發軟,懷疑道:“屍體上真能找出線索?”
女鬼沒有回答。
謝從凝此刻瞳仁格外黑,裡麵透露著固執。
女鬼:“我早就想過最壞的結果,所以先一步將梧桐公寓藏了起來。”
雖然長發遮麵,完全看不見表情,謝從凝卻總覺得還有後話。
“那地方不好找,”女鬼:“我將提示紋到了身上。”
“哦。”謝從凝準備轉身重新找,腳步驟然停在深坑前:“你說什麼?”
女鬼不好意思道:“死得匆忙,很多事情沒想全麵。”
她以為會有人留意到刺青,畢竟多數親朋眼中自己都是一個乖乖女的形象,誰料根本就沒有人細想。
謝從凝笑得陰冷:“現在就剩一副骨架,要怎麼看出刺青?”
女鬼抱著自己的屍骨嚶嚶啜泣:“是啊,瘦的連皮包骨都不全。”
謝從凝看著現場表演,以往對林穗溫柔大方的形象全部推翻。
即便是背對著,女鬼仿佛能懂得他的心思:“你想象的那一麵也不算錯,琴棋書畫我都有涉獵,外人看舉止十分端莊。”
謝從凝下意識去看厲清嶸,後者微微頷首,證明林穗說得不假。
“人都有兩麵性,”女鬼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掃過厲清嶸,然而發絲阻擋下,謝從凝沒有發覺:“你真的了解身邊人麼?”
謝從凝對了解彆人沒興趣,隻想早點破案,為過去畫上一個句點。
女鬼自知理虧,又咬緊牙關不多吐露一個字,陷入要不要繼續給提示的糾結中。
謝從凝沒有為難她,忽然‘咦’了聲,快步往前走了幾步,地上有乾枯的花束。
“有人來祭拜過你。”
女鬼撇了撇嘴:“我父母唄。”
謝從凝捏起一片花瓣:“父母祭拜會用玫瑰?”
女鬼好久沒有說話,撥了撥額前的頭發,這是謝從凝第一次看見她的眼睛,跟琉璃一樣光彩奪目,沒有因為死亡而黯淡。
“不要忘記我。”
謝從凝一怔。
女鬼像是用儘了所有的勇氣,下定決心道:“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隻是不要忘了我。”
謝從凝覺得心頭有些酸澀,點了點頭。
隻是他和林穗都知道,這不過是個虛無縹緲的承諾。謝從凝的雙親去世很早,那曾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然而這麼多年過去,除了偶爾想起會苦澀難受,過往相處的種種竟是捕捉不到完整的片段。
人的壽命短暫而又漫長,記憶要在那個基礎上再打個對折。
“我是從背後被人割喉,沒看見真凶的麵容。”女鬼道:“不過當初是在找下家銷貨的時候走露風聲。”
“下家是誰?”
“66號酒吧。”
謝從凝注視她的目光有所變化,女鬼惆悵道:“原本是個完美的計劃。”
她的口吻沒有悔過,甚至還有遺憾,謝從凝幾次張口,最後化為一聲淺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