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憲夢見自己在飛。
女星的冷光傾斜,給延綿不絕的沙丘、茂密的森林、一望無際的海麵都籠上了柔光。他能感覺到掠過雙翼的氣流,帶著涼意的夜霧……他在那廣袤無人的區域翱翔,進行孤獨的穿越。
離開人類的基地,這顆星球便再次變得神秘孤寂,那屬於人類的一隅,是非常渺小不起眼的存在。
伊撒爾將旅程分享給了雪憲。
這使得他們雖然分隔兩地,卻不再那麼孤獨了。
除了夢境,白日裡雪憲也總會某個時刻忽然停下來,短暫地放空,去感受伊撒爾的行程。可惜這種連接很快就消失了。
伊撒爾是不停歇的,他從納哈來到基地隻花了兩天時間,那麼回去時隻會一樣,或者更快。雪憲發現他好像隻能與龍形態的伊撒爾產生意識連接,人形態則不行,回到納哈以後伊撒爾可能切換成了人形。
不過不要緊,他們還可以通過無線通訊器交流。
可是接下來的忙碌讓雪憲有些無暇顧及。
在伊撒爾走後第二天,珀爾修斯號飛船便自天際而來,它掀起強大的氣流,讓基地周圍的森林樹梢翻倒,人們都奔跑到空地上來觀看。
飛船著陸時壓垮了大片樹木,如雪憲曾通過伊撒爾的視野看到的那樣,它伸出漆黑的器械臂,強勢霸道地鑽入地下,穩穩地紮根,緊接著,它黑色的外殼褪去,露出白色牆體和已經修複好的窗戶門板.重新變成了一個長長的白色建築。
門打開了。
一些士兵與科學家們走出來,然後是數輛滿載物資的運輸車,浩浩蕩蕩地朝基地進發。
研究所正式建成。與基地毗比鄰。
艾諾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用望遠鏡看著這一切,他從未去過棲息大陸,眼前這一幕讓他驚訝得久久合不上嘴。
基地其他人也沒比他好多少。
那些走入圍欄的人中,便有曾和白博士一起參加過特彆行動的塗教授。
白博士與雷利走出人群,白博士與塗教授擁抱,他們是老友,久彆重逢自然感慨不已。塗教授介紹起彆的同行者,這一批人都是自願前往龍嶼的,其中有好幾名學者都是中度畸變感染者,對他們來說這次研究不成功便成仁,每個人都做好了再也回不去棲息大陸的準備,破釜沉舟。
一番寒暄後,塗教授望向基地的人們。
這些人不分男女老少都是重度畸變感染者,大多麵容有損,皮膚乾枯發黑,每個人看上去都飽受磨難,但所幸大家有地方能遮風擋雨,有食物能果腹,還有聖子的幫助,他們聚在這基地裡,既沒有發病也沒有神智崩潰,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雪憲就站在人群中,當聖子脫去聖裝,塗教授竟一時沒認出來他,轉頭對白博士道∶那是
...
是雪憲。白博士笑眯眯地說,他長高了。
科學院與聖殿息息相關,沒有科學院,便沒有聖子的培養皿。等雪憲走過來,塗教授拉著他的手,止不住老淚縱橫∶孩子--_千言萬語儘在不言中。
雪憲並未見過塗教授,但能體會到對方的慈愛心情,乖巧地站在那裡。他的確長大了,也相對穩重了一些,話變得比以前少一點,不再唱聖歌,也不再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聖殿箴言。
但他那顆善良單純的心依舊。
人們接收夏英帶去的那三個來自基地的孩子時,首先注意到的,便是貝拉以聖裝改成的強褓。得知真相後雪憲不再相信自己是神的孩子,但他並沒有失去幫助人類的信仰,他留在了這裡,和這些苦難的人們一起,投身於更加遠大的事業。
這位是莫爾頓。雪憲對塗教授介紹,他是基地的管理者,以後他會負責配合研究所的安排。
塗教授是研究所負責人。
聽雪憲介紹後,他便主動對這位高高瘦瘦的黑皮男人伸出了手,誰知道對方竟然瞥了他一眼,隻是對他點了點頭。
莫爾頓明白,這些所謂的科學院和軍方的人和普通民眾不同,他們並未被蒙在鼓裡,而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重度感染者被送來龍嶼的事實——說不定,評測一個人是否應該被送往龍嶼的標準就是他們訂的。
現在追究這些沒有意義,但莫爾頓做不到對他們和顏悅色。塗教授有點尷尬地收回手,好在他也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麵。
莫爾頓對雪憲說∶我去卸物資。雪憲∶好的。
莫爾頓走回人群,叫了幾個人與他一起走向運輸車。
白博士隨著塗教授去了。
艾諾從瞭望塔上下來,對雪憲比劃,是在詢問外麵的那個能動的建築是怎麼回事。雷利明白一點手語,便對艾諾道∶等一下他們做好安排,我帶你去參觀。艾諾便高興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雷利又問雪憲∶雪憲,你要一起去參觀嗎?
自從上次不歡而散之後,雷利這幾天都沒有來找雪憲說過話。
雪憲是個情緒消化得很快的人,早已不再生雷利的氣,但還是搖搖頭∶不去了。
他和費澤曾經在那棟建築裡待過好幾天,對裡麵的構造了如指掌,就算現在的人們要展開新研究做了什麼改動,他也還有事情要忙。
研究所落成,雪憲要幫助基地消化和分配好物資、安排好參與研究的人選,才算是真正地忙完。
聽他這麼說,雷利神色如常;隨你。又說,但前幾天對你說的話,我的確隻是出於好意。嚴謹起見,有機會的話我會好好地進行論證。
艾諾不知道他們怎麼回事,撓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