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第一時間就預約了參觀,可惜沒能搶到席位。”一個名叫伍德的男孩說,“說實在的,那可是整整一天的時間,但是每次都隻開放兩百個名額,這個安排也太不合理了吧!”
伍德旁邊的女孩道:“講解員每次足足講解三小時,隻帶領五十名參觀者,那可是全身心的定製型體驗。”
伍德說:“那也太少了,給五十個人做講解也是講,給一百個人做講解也是講,就不能多放一點觀眾進去嗎?”
“因為那是聖殿博物館。”萊斯利插話道,“聖殿裡保存了許多珍貴的曆史資料,有關於曆任聖子的一切,那可是個非常神聖的地方。”
“有什麼好神聖的。”伍德是個小團體中的叛逆分子,聞言不屑道,“不是已經做過科普了嗎?那些聖子根本不是什麼神的孩子,隻是經過基因改造。本質上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從培養皿中出生的而已。”
萊斯利聽到這裡忽然收起臉上的輕鬆神色,轉過身嚴肅地對伍德說:“我們不能和聖子相提並論,這是客觀事實,彆忘了畸變災難是怎麼結束的。如果沒有聖子雪憲的自我奉獻,用他的能量場影響了所有在地下避難所的人,保留了這最後一方淨土,那麼人類可能早已滅絕了。還有,除了聖子雪憲,還有那些自混沌日以來就不斷犧牲的聖子也很偉大。沒有他們,人類可能早就無法生活下去。這是他們為什麼神聖的原因。”
萊斯利平常話不多,在培育園的時候就很挑剔社交關係,總是一副驕矜的模樣,這還是大家第一次聽見他說這麼多話。
氣氛一時有些緊張。
擠在萊斯利身邊的湫旻也轉了過來。
萊斯利長得人高馬大,湫旻是東方血統,相對纖細一點。湫旻長得清瘦,學習和工作都分外賣力,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實則非常有韌性,這大概是很多人都喜歡他的原因。
湫旻有一雙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語氣柔和:“其實除了有關於聖子的一切,聖殿博物館裡也還有很多銀龍與龍族的知識,幾乎可以了解到災難結束時乃至混沌日前所有的來龍去脈,銀龍的誕生、消亡,還有它們的重生,以及與人類的淵源……都可以在聖殿博物館裡親眼看到的,有興趣的話下次你再預約。”
伍德隻是想要表現出個性,並不是真的不尊重曆史或聖殿。
湫旻給了台階,伍德便張了張嘴,順著他說:“還、還有那些啊,那我下次再預約試試。”
湫旻笑了笑,露出唇邊的梨渦。
萊斯利看得心中怦然。
女孩問湫旻:“湫旻,我聽說你對龍很有興趣,怎麼沒去開放日?”
“我搶到了一個名額,萊斯利也搶到一個。”湫旻對她說,“我們準備上午就把課上完,再花半小時吃午餐,然後立刻出發去聖殿博物館參加第三場講解,這樣還能趕上工作的時間。”
“哇,你們運氣真好。”女孩豔羨道,“竟然兩個人都搶到了!”
湫旻點點頭:“嗯!我也覺得很走運!”
萊斯利隻微微一笑。
他可不是走運。為了陪湫旻去博物館,他悄悄花光了下半年能換取居住權的所有積分和一個同學換取參觀資格,未來的幾個月,他夜裡還得加時學習換取積分,否則就要被趕出主城了。
湫旻非常喜歡龍,尤其是銀鱗金眸的,那種被稱為亞魔種的龍。
那場滅頂之災來臨時,棲息大陸的很多人都或被迫的、或主動的變成了紅龍,且保留極高的自我意誌,災難過後,它們憑借龍火以及強大的體格,在人類修複家園時出了不少力,也就是那時,這顆星球終於開啟了人龍和諧共處的新篇章。
後來布置在棲息大陸周邊海域的高頻發射器撤離,一些龍選擇去了龍嶼生活,還有一些龍選擇留在在棲息大陸,如今諸如錫藍、安城等城市,隨處可見龍的蹤影。
這幾年更新的水行艇量產以後,也開放了人類去往龍嶼的路徑。那裡有日益壯大的人類基地——它正在逐漸演變為可持續發展的新城市,也有權威的畸變研究所。生物能量場覆蓋的範圍有限,在主城之外,在龍嶼,還有一些人在受著畸變的折磨,畸變研究所從未放棄過他們,聽說進展喜人。
擺渡車很快便抵達了主城學院,下車的人們四散離開,去往不同的教室。
湫旻和萊斯利選擇的課程高度重合,因此才成為了好朋友,形影不離。這天為了儘快打卡任務,他們得分頭去上一節僅有的不同的課程。
再見麵時萊斯利表現得有點興奮:“湫旻,你知道今天給我們上射擊課的人是誰嗎?!”
兩人在明亮的走廊上行走,湫旻很少看見萊斯利這麼高興,問道:“是誰?”
萊斯利:“是林頓先生!”
湫旻露出迷茫神色。
萊斯利忙說得更清楚:“艾諾·林頓!聖子雪憲第一次騎龍進城那天,那個一箭射穿了士兵手中高頻發射器的人!他是在龍嶼出生,龍嶼長大的,現在的畸變研究所就是他原來長大的地方,而且,他還是聖子雪憲最好的朋友!”
湫旻當然知道艾諾·林頓,這位傳奇人物雖然不會說話,但曾默默無聞地做了許多貢獻,除了在那時一箭成名,災難日後的大清剿工作中,他也是民間小隊的領導者,遊走在棲息大陸,幫助清理了許多畸變體以及“明目”的餘孽。
聽到他的現身,湫旻也有些激動:“真的嗎?林頓先生怎麼樣?”
“他的狀態很好!”萊斯利說,“他的技術極其精準純熟,平常教授我們的老師都甘拜下風。很難想象,林頓先生都六十多歲了,還能有這樣健壯的體格和技術,不愧是傳奇人物。”
湫旻也是由衷欽佩,點頭讚同。
那個動蕩的年代已經過去了,那些傳奇人物都在逝去或者老去。當年那些跨越茫茫黑海,從龍嶼歸來的人,已經漸漸變成曆史的一部分。
新生的人類沒有見證過那時的波濤洶湧、熱血鏖戰,沒有聽到過人類命運最悲壯時分所發出的絕唱,他們安樂地生活在和平、充滿希望的現在。
湫旻沒由來地想,等未來的某一天,這一批新人類也會消亡在時間的長河裡,包括他自己。
但人類會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