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再次陷入沉默。
幾秒種後,湫旻主動拋出橄欖枝∶“你叫什麼名字?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原因需要維持人形,我應該要怎麼做才能正確地幫助你”
“不用。”隨著說話次數的增加,龍的發音變得清晰流暢,“你留下,就很好。”湫旻閉上了嘴巴。
隻聽龍又說“不會傷害你。”
湫旻紅著眼睛點點頭,終於,龍的手掌鬆開了他被扣得發痛的手腕。他以為自己能動了,可是下一秒,龍卻改為了雙臂環繞的姿勢,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那些長而柔順的銀色發絲垂落,輕輕地貼著湫旻的臉。
俊美的亞魔種赤著上身,骨刺逐漸收回,白皙的肌肉上留著乾涸的鮮紅血跡。“找到你了。”
他強壓著某種情緒,低低地說。
聽到這句話,湫旻渾身為之一顫。
長到這麼大,他還從來沒被誰這樣緊密地擁抱過,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形,當然,他也從來沒在路上撿到過一頭受傷的銀龍。
奇怪的感覺又湧上來了。
湫旻覺得,他好像一直都在等待這一刻,他出生、學習、研究銀龍,想要去龍嶼……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為了這一刻的到來,在冥冥中早已注定。
那感覺很難解釋,又那麼地不可思議,湫旻隻能乖乖地任龍擁著。至少,他知道對方正在全力地配合冷靜。
……我叫湫旻。他介紹自己用以示好,這是一個來自古地球的,東方的名字。我沒有姓氏,因為我是在培養皿裡出生、在培育園長大的,現在很多新人類都是從培育園出生。你可以叫我湫旻,也可以叫我小湫。”
龍應了“嗯。”
湫旻問過一次龍的名字,對方沒有回答,所以他這次略過了“你呢你是從龍嶼來的嗎”龍“不是。”
湫旻說“那你之前最常住在哪裡我聽說現在住在安城附近的龍最多。”龍回答“……納哈。”
“納哈”湫旻不知道這個地方,“那是哪裡”
龍沉默了。
莫名地,房間裡的氣氛重新緊繃起來。
這令湫旻再次感到危險,他似乎說錯了話,導致龍再次產生了不悅。
就在他擔心自己再被咬一口時,龍卻開口了,語氣與之前沒什麼區彆∶“納哈是你很喜歡的地方。”
湫旻道“可是我沒去過納哈。
“你隻是忘記了。”龍沉沉地說,“那裡是我們的家。”湫旻一怔,奇怪的感覺再次席卷,讓他胸口悸動,手心發麻。
他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什麼也沒能說出來,隻能靜靜地站在那裡。
這個擁抱持續了很長時間,血液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消失,龍的骨刺也逐漸收回了身體裡。沒等湫旻決定好自己要不要掙開懷抱,就忽地身體一輕,整個人被調轉過去,麵向了化為人形的龍。
男人下頜附近的鱗片還沒褪去,尖耳也還露在銀發之間。他在先前坐過的椅子上坐下,湫旻被圈在雙臂中,這麼一來就等於坐在他的懷裡。
湫旻沒有跳起來離開,因為這個男人的豎瞳一直看著他,意思不難理解。
那眼神太深,湫旻隻和他短暫地對視,便很快地就敗下陣來,將目光移向了桌上的棉球與傷口消毒液。
湫旻坐在龍的腿上,臉上發熱,手指發顫。
他壯了壯膽子,先撥開對方柔順的銀色發絲,然後小心翼翼地替對方擦乾淨了所有冒出過骨刺的傷口,將周圍的血液——清理乾淨。
那些傷口看起來很疼,但龍全程沒有哼過一聲。
地麵扔滿了沾血的棉球,最後,還加上了一條毛巾。
處理完畢後,湫旻說“我想洗洗手”,才終於被龍鬆開桎梏,重獲自由。洗手時,湫旻將龍脫下來的衣服也一並清洗了。
衣服上沾了很多血,池子裡的水都變成了粉紅色,湫旻洗了很久,然後將它掛在窗口晾乾。
時值深夜,建築裡靜悄悄的,整座主城也步入了睡眠狀態。
沒人知道在公共住宅B區,一名少年的房間裡收留了一頭龍,一個亞魔種。
這頭龍當然是不打算離開的。
房裡隻有單人床,湫旻苦惱於如何安排住宿,但龍竟然直接來到他的床上,長臂一伸就把他摟進了懷裡。單人床非常窄小,湫旻想去睡地上,可龍沒有給他那樣的機會。
這夜湫旻睡得不太好。他又做夢了。
夢裡,他好像看見了這頭龍。
他們站在一處茂密濕潤的叢林中,周圍長滿了高大奇特的植物,到處都是綠意盎然的藤蔓。畫麵是模糊的,高大的龍佇立在他身側,抬手輕撫過他的眼睛、臉頰和脖頸,說了一串晦澀難懂的龍語。
然後,龍用唇輕輕碰了他的臉,對他說∶“我會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