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珍玉沒有打開門,她也知小情侶總有些情不自禁的時刻,因此,隻站在門外,敲了敲:“薄聲,小桑葚,餓了嗎?出來吃飯吧,我今天燉了烏雞,快來,趁熱吃。”
謝薄聲說:“好,我馬上。”
低頭,看到床上的小三花,他頓了頓,傾身,摸了摸她的腦袋,小貓順從著仰起臉,喵嗚一聲。
“乖乖藏起來,等一會,我把行李箱的罐頭拿出來給你吃,”謝薄聲說的話很艱難,比第一次看人型貓貓用臉吃罐頭還艱難,但他很好地控製了情緒,低聲,“等我,我馬上回來。”
小桑葚:“喵喵。”
變成貓貓的她反倒安全感更足,雖然已經不再是人類,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窩在枕頭和被子間,這是謝薄聲剛剛躺過的地方,還有著舒服的溫度,她換了好幾種姿勢,終於舒舒服服入睡,幸福地打起呼嚕。
謝薄聲關上臥室門,他下意識反鎖,拔走鑰匙,放入口袋中。
謝文朗已經回來了,他正和妻子一同忙碌著收拾東西,瞧見謝薄聲走來,有些驚訝。
方珍玉往他身後看了看:“小桑葚呢?”
“她——”謝薄聲說,“學習累了,她想多睡會兒。”
方珍玉和謝文朗互相對視,兩人都從彼此眼神中瞧出凝重意味。這樣有違教義,但……
小桑葚那樣可愛,謝薄聲又是親生的。
根據這幾天觀察,父母倆都能得出結論,謝薄聲是真的喜歡小桑葚啊,給她洗頭發,和她一塊兒玩,給她補習功課,去哪裡都帶著她,形影不離的。知道的人,明白是情侶,不知道的,還以為小桑葚是謝薄聲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呢,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很難在無血緣關係的人身上見到了。
這倆人要是不能結婚,謝文朗以後倒立著走路。
謝薄聲鎮定說:“晚餐先不用等她,咱們先吃——萬一她晚上餓了,我再給她煮一份夜宵。”
方珍玉猶豫著出聲:“煮夜宵倒還是其次,晚上……你去哪個房間睡?”
謝薄聲說:“我和小桑葚睡一塊兒吧,她今天身體不舒服,萬一晚上難受,也有人照顧。”
方珍玉欲言又止,還是謝文朗不動聲色扯了扯她。
年輕人嘛。
謝薄聲能做到這樣,也還可以了……而且,隻要他們兩人順順利利結婚,是可以不在意這一段婚前X行為的。
謝薄聲渾然不知父母心中所想,他心中有事,沉甸甸往下壓,連帶著胃口也不如以往,每吃一口,總能想到方才的小三花,還有……
小桑葚被推開時,她受傷、難過的表情。
謝薄聲很少見到小桑葚難過。
貓貓不喜歡用聲音表達痛苦,它們難過也隻是偷偷藏起來,把自己縮成一小團,努力地舔毛毛。
謝薄聲的恩師曾經養過一隻貓,是本土的狸花貓,聽說是他年輕時候走夜路撿來的。往上數十幾年,很多這種繁衍的流浪貓,沒人要,大家都喜歡品種貓,喜歡那些看起來嬌貴又粘人的貓。狸花貓大多不粘人,性格獨立,摸的時間久了還呲牙,又是常見的田園小土貓品種,看起來就不值錢。
這麼個不值錢的小狸花貓,恩師當成寶貝般養了很多年,一直養成老狸花貓。謝薄聲去吃飯時,在恩師家中見過幾次,上了年紀的貓也有很多病,不愛動彈,就趴在恩師的椅子上,像個垂暮的老人。
也是這隻老狸花貓,某天,忽然不聲不響地失蹤了。恩師急到團團轉,連帶著學生也自發地幫忙尋找,最終在儲物間一個不起眼的黑暗紙箱裡找到老狸花的屍體,它安靜蜷縮,已經冷了。
“貓也有靈性的,上了年紀的貓,知道自己快死了,不想被主人看到,都要偷偷找地方藏好,”恩師說,“其實……貓也有感情,臨死前,都想見見主人。”
可是它沒有,它知道主人會難過,所以要悄悄避開,安靜地躲起來等待死亡。
從那之後,恩師再未養過貓。
謝薄聲低頭,動筷,夾起一塊燉得酥爛的烏雞肉,這道菜做得很好,肉都從骨頭上掉下來了,鹹鮮味兒。
他想起來,他答應過小桑葚,要給她吃烏雞肉。
那時候。
“黑色的雞哇,”金色卷發少女驚訝地歎息,親親熱熱地湊過來,想要親親謝薄聲,都蹦過來,又意識到不對勁,有些失落地往後退幾步,輕輕、輕輕雀躍地用腳尖蹭了蹭謝薄聲的褲子,“好吃嗎?”
“好吃,”謝薄聲笑著將她拉過來,按在椅子上,仔仔細細用梳子為她梳理剛吹乾的頭發,梳好了,一手握緊金發,將梳子放在桌子上,撿起發圈,給她將頭發束起來,“過完年就給你買一隻煲著吃。”
“真的嗎真的嗎?不要騙我喔。”
“不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