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彆稱?雪還有什麼彆稱?
大雪?小雪?好大的雪?
尚未開始學詩的謝拾陷入迷茫。進度尚不如他方朋與吳躍更是兩眼寫著茫然。
早早啟蒙的王臨、趙自新、徐守文雖不曾正經學過寫詩,背過的古詩卻不在少數。聽徐夫子發問,紛紛調動起腦中記憶。
趙自新率先站了出來:“學生知道,六出。”他朝夫子行了一禮,施施然吟誦道,“一枝方漸秀,「六出」已同開。”
見徐夫子滿意頜首,趙自新臉上不禁浮現一抹矜持微笑,他不假思索繼續:“還有玉沙:起望天南陲,「玉沙」滿長風。”
徐夫子頻頻點頭,略帶不滿的目光瞥向仍無動靜的徐守文,要論胸中墨水,有秀才親爹早早啟蒙的徐守文該是師兄弟中的頭名才對,莫不是一開始就沒用心學習?
被徐夫子的目光掃過,徐守文頓時警覺,繼續摸魚下去。他爹怕不是又要整治他了?他連忙積極發言:“我來我來。素塵!旭日開晴色,寒空失「素塵」。”
師兄師弟已先後發言,一直沉默思考的王臨這才慢吞吞起身,吐出一句:“……落儘「瓊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無香。”
趙自新不甘示弱,緊跟著他開口:“朝來試看青枝上,幾朵「寒酥」未肯消。”
他話音剛落,徐守文迎著他爹的死亡視線,被迫踴躍搶答:“還有還有,兩岸嚴風吹玉樹,一灘明月曬「銀沙」!”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覺已列出三十來個不同的“彆稱”,謝拾與方朋、吳躍三人逐漸淪為氣氛組,負責不時叫聲好。
“厲害,趙師兄好厲害。”儘管聽不懂,可趙自新會的詩是真多,謝拾激情解說,“以一己之力戰退兩位師兄大獲全勝!”
“徐師弟與王師兄也很是了得……”
氣氛三人組呱唧呱唧鼓掌,表示讚歎與欽佩。倒是教逐漸上頭的趙自新回過神來。
雪的彆稱隻是一個引子,今日的正題毫無疑問是夫子講詩。詠雪之詩,徐守文與王臨二人早已詞儘,唯獨他一人滔滔不絕至今,將學堂變成了一個人的表演舞台。
方才意氣風發的趙自新羞得耳朵通紅。
他赧然不已:“夫子,學生失態了。”
徐夫子卻對他的表現頗為滿意。
“有爭勝之心是好事。科舉之路,百舸爭流,持爭勝之心,方能向上不墜,勇猛精進。”讚了一句,徐夫子又提醒道,“卻不可隻有爭勝之心,亦不可時時爭勝。”
趙自新連忙應道:“學生明白。”
徐夫子卻知道他並非真正明白。
——隻有爭勝之心,所見天地皆小,心胸也窄了。時時爭勝,人活一世未免太累。
在徐夫子看來,趙自新樣樣都好,隻是過於爭強好勝,徐守文恰恰相反,毫無進取之心,可惜這二人的性格無法中和一番。
提點過趙自新,徐夫子進入正題。
他一
手執卷,開宗明義:“何謂詩?起於《風》、《雅》、《頌》,一變而為《離騷》,再變而為五言,既而又有歌行雜體,沈、宋律詩。有絕句,有雜言,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九言*”
“……古今詩體幾經變動,格式韻律或有不同,歸根究底,不過因意而動,有感而發。山川水色,風霜雨雪,皆可入詩。?[]?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一連串的詩體格式讓蒙童們眼前冒出小星星,不過,徐夫子的話他們倒是聽明白了。
總之,寫詩就是以某種形式抒發感懷,不同詩體要符合不同的格式和韻律。
徐夫子放慢語速,又講起如今主流的五言、七言、絕句、律詩,以及詩句的平仄,末了方道:“……七言律詩難於五言律詩,五言絕句難於七言絕句。*”
考慮到弟子們都是初學者,他並未深入,隻是隨口總結一句,開始重點講朗朗上口的簡單對韻。
在他的描繪中,屬於詩歌的世界向謝拾展開。天與地,雲與風,朝霧與晚霞,曉月與夕陽,花草樹木,青山溪流……平日隨處可見的景象,都被賦予了彆樣的意象。
若說《三》《百》《千》的反複誦讀帶給謝拾的隻有讀書的枯燥與無聊,那麼紛繁浪漫的詩歌意象就令他張開了想象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