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陽縣謝拾?那是誰?
人群中寂靜片刻,隨即大嘩。
有人靈光一現,失聲道:“是年僅十二便以一封諫書上達天聽的謝知歸?作出《鵷鶵賦》、《秋聲辭》、《格物說》的謝知歸?編撰出《致知集》的泊陽謝知歸?”
這麼一說,眾人紛紛恍然。
“——原來是他!難怪如此!”
鄉試前許多考生都有參加文會,桂榜上有名有姓的考生,如《詩經》一房魁首顏玨,《春秋》一房魁首於方遠,都早已在各自小圈子辦的文會上揚名,成為許多人心中本屆秋闈的解元熱門人選。
謝拾抵達府城後卻一直閉門讀書,姚九成幾人亦在他的帶動之下一心備考。
除了來自襄平府學的考生清楚他的行蹤,省城中並無多少人知道他是本屆考生。偶有幾縷風聲,卻直至今日才廣傳開來。
這一刻,恰如驚雷炸開魚塘。
“謝知歸亦奔赴今科秋闈?”
“久仰其大名,今日可得見否?”
這幾年,謝知歸的大名早已隨著眾多詩文一並流傳開去,不僅局限於襄平之地,附近州府都有耳聞,在場便有不少考生讀過《致知集》,無論是否認可謝拾某些不合主流的觀點,都不得不欽佩他的才華。
得知今科湖廣解元竟是這位大名鼎鼎的泊陽謝之歸,貢院門口竟是再無質疑之聲。縱然有心中不服者,亦不敢當眾發聲。隻因這位的才華不知受過多少名士的盛讚。
便是屈居亞元的顏玨,在短暫的驚愕過後,亦不得不自歎弗如:“此前有幸拜讀《秋聲辭》,聲韻之美,莫過於此;意境之高,鮮有人及。顏某甚愛之!作此辭者,區區湖廣解元,自是手到擒來。”
他昳麗的臉上竟掛起一抹笑容。
“???”
儘管眾人都聽過謝知歸的大名,卻不想顏玨居然就這般輕而易舉認輸了——認輸尚且不止,是五體投地才對。聽他言外之意,好似以為區區解元之位還配不上謝知歸?
原本聚攏在顏玨身邊的鐵杆支持者還不服自家偶像隻得了亞元,企圖為他分辨兩句,或是開口安慰他一二,此時見他“帶頭投敵”,且神色欣然,不禁啞口無言。
不遠處,終於得知今科解元是何許人也的於方遠不由沉默一瞬。他雖不至於如顏玨一般推崇謝拾的文章,卻深知彼此之間確有差距,此時隻能心悅誠服地歎一聲:
“此人才高八鬥,我不如也!”
雖聞其名,卻未見其人。要說此時眾人最大的願望,無疑便是一見新鮮出爐的解元郎——人群中的歡呼聲滿足了這個願望。
“知歸!你是解元了!”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姚九成幾人已是一擁而上,將謝拾團團包圍。與之熟識的襄平考生亦紛紛聚攏過來,恭賀聲不絕於耳。
“——恭謝兄高中湖廣解元,京報連登黃甲!”
起初隻有姚九成幾人,緊接著是聚攏過來的熟人,然後是周圍
不認識的陌生士子……最後是湊過來討喜錢的閒漢。仿佛一石激起千層浪,待謝拾回過神來,他所在角落已然成了人群中最熱鬨的地方,便如一點漣漪迅速向外擴散開去,不多時,眾人都知謝知歸就在這裡。
一時間,謝拾仿佛成了被圍觀的國寶。不斷有新晉舉人過來同他打招呼,似乎都想一睹這位年僅十五歲的解元郎的風采。
謝拾隻覺臉都要笑僵了。
或許這就是幸福的煩惱罷?
不過他倒也不是沒有收獲。此前他還想著到群英薈萃的省城學宮一會省城菁英,今日卻在貢院門口見到了湖廣最優秀的學子。尤以顏玨顏季玉與“郴林四友”為最,幾人談吐之間自有文華翰墨之氣。
不多時,又有書吏來迎。
原是總裁與同考欲見新晉舉人。
……
這一日,省城尤為熱鬨。
四麵八方,鑼鼓喧天。報錄人的身影穿梭在大街小巷,每到一處帶來的都是令考生全家展顏的喜訊,鞭炮聲響得沒完沒了。
更不用說出門看熱鬨的男女老少,三年一度的鄉試對省城上下來說都是盛事,百姓無不競相目睹今科舉人的風采,聽聞解元郎年不過十五,眾人圍觀起來更起勁了。
“解元郎在哪?解元郎在哪?”
不論有人追問,又被人指出。
但見貢院門口不知何時被官兵清理出一條道來,而一眾收到通知的新晉舉人皆以一位俊逸出塵的少年為首,整齊排列成隊,就要入貢院拜見收錄他們的房師和座師。
禮樂聲響,為首的少年依禮入內,動作不急不緩,自帶行雲流水般的從容寫意。圍觀百姓隻來得及看到半張無可挑剔的側臉,隨後他的背影便沒入貢院大門之中。依次而入的新晉舉人填滿了大家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