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驪,快些,再快些!”
一道青黑色的閃電在謝家口停了下來,奔波一路的青驪朝天噴了一口響鼻。
“籲——”
騎著大青騾子的石頭追之不及。終於趕上,卻見翻身下馬的少年停在了院口。
謝拾仰著頭,一動不動地望著院口掛著的兩盞白燈
籠,整個人好似瞬間丟了魂。
……還是沒能趕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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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發得太快了,太突了。
直到此,謝拾依舊不敢相信。
這是真的嗎?還是說隻是個虛假的夢?
虛掩的院並未落鎖,他卻遲遲不敢上前推開,雙腳仿佛了根一般立在原地。
“吱呀——”
下一刻,虛掩的院被人裡拉開。
四目相對,神情萎靡的老徐氏雙眼驀一亮:“拾哥,你回來了!”
亮過後又是黯,老徐氏上前一把摟住呆若木雞的孫子,忍不住捶打在他背上。嗓音嘶啞發顫:“——你怎才回來啊!”
“是啊,我怎才回來啊?”
直到此,失了魂一樣呆立的少年才回過神來,他喃喃自語。
他聽見懷中奶奶竭力平靜的聲音:
“你爺爺……他走了。”
……
接下來發的一切,在渾渾噩噩的謝拾眼中仿佛都蒙上了一層極度不真實的濾鏡。
他幾乎以為又是胖狸貓捏出來的夢。
雪白的靈堂,漆黑的棺木。
以及躺在棺中仿佛隨都會醒來的老人。
謝拾跌跌撞撞跪到他麵前。
直到此,與之相關的許許多多回憶,突便以碎片般的形式不斷浮現出來。
“草編蚱蜢、草編蜻蜓、草編兔子……”低垂著頭的謝拾突喃喃開口道,“小候,爺爺愛給我編這些小玩意。我每次帶去學堂,師兄他們都羨慕得緊呢。”
……此以後,再也沒有了。
很多人很多事,擁有不以為珍貴,直到失去之後,才發現有永久缺失了。
謝拾心頭湧起難言的悵。
·
下葬的日子是找白雲觀玄真老道算的。儘管謝拾的卜算水平未必比他差,不說他連日來失魂落魄,一家子也更相信白雲觀。
喪儀古已有之,葬前的招魂、沐浴、飯含、大小斂、哭喪停屍,列送葬、下棺等,乃至葬後服喪之禮,都有一整套上至天子下及庶人的禮儀。而實際活中,庶民百姓卻很難做到嚴格按照禮儀來。
先說下葬,很多人家下葬之能有一口薄棺就不錯了。葬後服喪之禮更是為難,計都無著落誰又能浪費大把間服喪?
故而底層百姓的喪葬往往一切簡。畢竟逝者已經逝去,者卻要繼續活。
放在十年前,謝家亦隻能如此。如今謝家已是殷實之家,身既有條件,三兄弟自是儘己所能,隻為辦好父親的身後事。
謝家是逃難而來,地並無同宗親眷。但在泊陽紮根幾十年,隻憑三兄弟娶親結下的姻親關係,便有了七七八八一堆親戚。
況且自謝拾一路崛起,與謝家套近乎的人家多了去了,送禮吊唁者不在少數。
謝拾並非長子長孫,上麵又有父親叔伯健在,需要他出力的候並不多。隻有遇上他這邊的關係網,比如前來吊唁的師兄和同窗好友,才會輪到謝拾出麵。
出殯前一日下了一場小雨。
次日天光晴明,涼風習習。
隨著棺木下葬,謝大有平凡的一就此宣告終結。謝拾在新建的墳丘前站了許久。
[……宿主,該回去了。]
胖狸貓有些擔心,開口提醒道。
“沒事,我和爺爺再說會話。”謝家又不是那等事事遵守禮儀的大戶人家,謝拾想在這待多久就待多久,他低聲道,“出去遊學一年的經曆,此前隻是在信中提到過寥寥數筆,還沒親自同爺爺講過呢。爺爺應該也很想知道我這一年的見聞吧?”
他走到哪裡遊記就寫到哪裡,來準備回來後與家人分享的,惜爺爺沒機會了。
微風拂過,草波蕩漾。
少年的聲音在墓前徐徐蕩開。
日暮分,他才回村。
遠遠的就見一匹毛發青黑發亮的駿馬在自家院口百無聊賴地啃草。謝拾終於意識到渾渾噩噩的這些日子究竟忽略了。
他哭不得地伸手撫上額頭。
“忘了將青驪送歸何訓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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