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姐已伸手挽住曼娘的胳膊,用手在臉上畫了兩畫:“呸,呸,十三妹妹這等乖巧會說話,我啊,寧願十三妹妹是我的親妹妹,而不是你這個促狹鬼。”九小姐自然不依,伸手過來捏八小姐的臉,姐妹們嬉笑著往大太太屋裡走去,人剛走進院落裡麵,就有嬤嬤掀起簾子笑著迎出來道:“老遠就聽見九小姐的笑聲了,太太還說,定是九小姐又得了什麼好東西。”
這是徐大太太的陪房柳嫂子,小姐們都要稱她一聲媽媽,八小姐已笑著叫過,伸手捏一下九小姐的臉:“妹妹在說笑話呢,祖母已經起了?”柳嫂子嘴裡說話,手上就打起簾子。
曼娘從大到四的四位堂姐都已出嫁,五到七那六位堂姐是二房的,八小姐算是這房現在的長姐,麵上已現出端莊神色,帶了妹妹們魚貫而入。
屋裡已坐了不少人,除服侍的丫鬟婆子之外,徐大奶奶帶了自己兒媳已早早在那伺候,徐大太太今年也六十了,雖做了曾祖母,可是一頭黑發連根白的都尋不出來,而徐大奶奶麵色人長的瘦,麵色上有些難以察覺的愁苦,恍惚一瞧,和婆婆倒更像姐妹。
小姐們依次行禮,徐大太太笑著讓小姐們起來,見曼娘發上隻戴了根銀釵,忙叫身邊丫鬟:“把昨兒十一爺送來的那套首飾拿來讓十三丫頭挑兩樣,雖說在守母喪,可也未免太素淨了。”曼娘正要推辭,徐大太太已經對徐大奶奶道:“你十一叔越發沒個算計了,昨兒讓人遠道送來一套首飾,說賀我六十一歲的禮,可打開一瞧,不是綠的就是紅的,我這把年紀,再戴這樣的首飾豈不讓人笑話。”
徐十一爺是徐大太太的幼子,徐二爺在廣州知府任上,徐十一爺跟了堂兄做個幕友,間或也做些生意,日子過的煞是逍遙。想到此徐大奶奶不由有些嘔,雖說自己丈夫是長子長孫,但讀書著實不成,靠了祖父和公公的蔭庇入了仕途,二十多年勉強得了個同知的位子,一聽說公公拒絕皇帝的奪情旨意丁憂回鄉就辭了官,美其名曰是回鄉養親,其實是為了自己逍遙,況且,丈夫雖在公婆麵前規矩,但在外頭也是花頭不少,徐大奶奶瞧著自己婆婆,偏自己還要在公婆麵前幫他隱瞞。
丫鬟已把那首飾拿來,徐大太太接過匣子打開先送到曼娘麵前:“挑兩樣素淨的,你在孝期好戴,八丫頭九丫頭也過來挑兩樣,這裡有對紅寶石耳環,我瞧著,八丫頭戴了最好。”九小姐已經走過來,往匣子裡麵瞧了眼就笑嘻嘻地道:“祖母果然偏疼八姐和十三妹妹,這素淨的和紅寶石耳環都去了,剩下給我的可就不好了。”
徐大太太把匣子往桌上一放就笑著道:“這嘴啊,越來越猴,你放心,那還有對鑲綠寶的金鐲,正好襯你今兒的鬆綠衫子。”徐大太太這樣說,九小姐伸手就把那對金鐲拿出來,笑著往手上一戴,微微啊了一聲:“果然好看,祖母您配衣衫首飾,真是彆人挑不出的好。”
徐大太太被逗的又是一笑,八小姐也戴了那對紅寶石耳環,徐大太太又從裡麵拿出一個鑲紅寶的華勝給她,曼娘已挑好首飾,一樣鑲了米珠的釵,另一樣是玳瑁的簪,那釵雖是金的,珍珠鑲的連一絲金光都看不見,那玳瑁的簪上鑲了小小一顆藍寶石,孝期內戴也毫不顯眼。
徐大太太見曼娘挑了這兩樣,搖頭歎息道:“你這孩子,總是這麼老實,叫你挑兩樣就真隻挑兩樣?”曼娘的眼微微垂下,八小姐看一眼正在那嘰嘰喳喳和徐大奶奶說話的九小姐,忙笑著開口道:“十三妹妹從不辜負祖母的疼愛,這才叫慈孝。”失母孫女總是要疼一些的,徐大太太從匣子裡拿出一對壓發來,那壓發用銀絲密密纏繞而成,隻在頂端用了一點金子做點綴,把這對壓發塞到曼娘手裡,這才對八小姐道:“真不愧是快出嫁的姑娘,這話說的那麼妥帖,可是呢,我聽著,你還是怨我多疼了你十三妹妹。”
八小姐的嫁的也是同鄉望族,婚期就在今年八月,此時聽祖母這麼說臉不由微微一紅,身子一扭就撒嬌道:“祖母又來笑話我。”徐大太太尚未說話,九小姐已經湊過來笑著道:“祖母,孫女可從來沒吃醋過。”徐大太太故意臉一板,接著就笑了,一屋子的人也跟著笑了。曼娘臉上也有淡淡笑容,母親去世之後,祖母等人對自己更是加倍的好,可這樣的好總讓曼娘覺得有些怪怪的,如果還像從前一樣,或者曼娘會更自在一些。但這樣的好意曼娘也不能推辭,隻有照樣還回去,努力做一個讓娘在地下安心的孩子。
隨著說笑聲,徐三奶奶已掀起簾子走進來,嘴裡還道:“剛在外麵就聽到婆婆分首飾了,也不曉得有沒有我的?”徐三奶奶是徐大太太的表侄女,在徐大太太麵前和彆的妯娌都不一樣,徐大太太瞧見她進來笑的更開心,但故意道:“我給她們小孩子家分呢,連你大嫂都沒有,偏你愛說。小十過來,這塊玉佩給你。”十小姐正待和八小姐說話,聽到被喚忙上前接過玉佩,十六小姐見狀眼睜的大大地問:“祖母,那我呢?”徐大太太摸摸她的臉:“你才八歲,這首飾也戴不上,等你留了頭,祖母啊,給你重新打一副頭麵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