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覺得心被鈍刀子在上麵慢慢劃一樣,劃拉的全是血,疼的讓人動彈不得,隻是點頭沒有說話。陳珍蘭往她胸口處點一點:“彆隻點頭,要記在心上。”曼娘嗯了一聲,那淚又湧出,陳珍蘭拍拍她:“哭吧哭吧,曼娘,就算你這些日子要怪我,我也隻能這樣說,嫁一個心上有人的男人,那種日子,著實難受。”
聽著一向堅強的姨母會說出這樣的話,曼娘曉得,姨母說的對,自己縱有再多的失落再大的難過都要抗過去,況且,再難過有當日失去母親那麼難過嗎?有惴惴不安猜測繼母是誰,會不會待自己好那麼難過嗎?心底那絲嫩芽,那絲叫做情愫的東西,仿佛在哭泣中慢慢枯萎,但連根拔起還需要些時候。
曼娘哭了一會兒又睡著了,陳珍蘭輕撫她的臉,見她睡夢中還是有些不安,想到還要去把話告訴徐啟,這才站起身吩咐丫鬟們照看好曼娘。推開門,門外站了一排丫鬟婆子,都是各房來打發聽曼娘消息表示關心的。這也是大家族內應酬的常事,見陳珍蘭出來,丫鬟婆子們齊齊行禮,陳珍蘭笑著道:“還請各位回去,就說你們十三小姐已經好了許多,各位不是做長輩的就是做嫂子的,曼娘一個小孩子家,也不用這樣珍重。”
丫鬟婆子們各自說了幾句也就散去,陳珍蘭正要讓人去請徐啟,腿就被人抱住,低頭看見是難哥兒,他已快三歲,小臉圓鼓鼓的,抬頭看著陳珍蘭:“五姨母,我能去探姐姐嗎?”奶聲奶氣的話說的陳珍蘭心都軟了,順勢把他抱起來對奶娘道:“你去外麵尋個人,把你們八爺請來,我和他說幾句話。”
奶娘應是,孩子在陳珍蘭這邊也沒有不放心的,急忙出去尋小廝請徐啟。陳珍蘭抱著難哥兒在美人靠上坐了,逗著他道:“姐姐又睡著了,我們難哥兒最乖了,等姐姐醒了再進去望姐姐好不好?”小胖墩伸出胖乎乎的手,開始掰著指頭:“一二三,”掰出三個指頭比在陳珍蘭麵前:“五姨母,姐姐睡了三天了。”
陳珍蘭在他臉上親了親:“姐姐前段時間太累了,所以多睡睡。我們難哥兒累了是不是也特彆想睡。”好像是,難哥兒努力點頭,陳珍蘭把他抱的更緊些。徐啟已匆匆走進來,瞧見大姨姐抱著難哥兒在那說話就停下腳步咳嗽一聲。
難哥兒抬頭看見是自己的爹,忙站在美人靠上張開手臂要爹爹抱。徐啟不好過去,隻讓難哥兒在那乖乖坐好,免得翻下來才對陳珍蘭道:“五姨,曼娘她?”陳珍蘭也絕不廢話:“退婚吧。”徐啟明顯鬆了一口氣,畢竟,他是疼女兒的,不願女兒未嫁就先受委屈。
陳珍蘭瞧見他鬆口氣的樣才道:“說起來曼娘到明年也才及笄,也還算小,我的意思,不用這麼急著再給她議親,好好地養個一兩年再議親,年頭定了,年尾出嫁都可,橫豎嫁妝都是齊備的。”
徐啟也點頭:“你妹妹過世後,我這家裡一直靠著曼娘呢,晚一年也好。”說到這陳珍蘭不由望徐啟笑了笑:“我要來探曼娘時候,新安郡主還說,也要跟了來。”徐啟一聽新安郡主這四個字,臉就緋紅,忙忙地作個揖:“這裡就請五姨多照管,外頭的事我自去料理。”
說著就飛一般地跑了,陳珍蘭不由笑出聲,難哥兒不曉得是為什麼,還咦了一聲。陳珍蘭往難哥兒臉上又親一下:“好了,什麼事都好了。”方才徐啟進來說話時候曼娘就已經醒了,靜靜聽了些時候,心就像再不會跳一樣,過了好一時才睜開眼,抬頭看見掛在窗邊的那副墨竹,當日如何欣喜,今日就怎生難過。
秋霜過來瞧見曼娘睜開眼睛,忙歡喜地道:“小姐,您醒了,要不要用點東西?”曼娘用一支手臂撐著自己坐起來,指著那副墨竹道:“把這個收起來,明兒送回俞家去。”從此情斷,就當再沒這回事發生過。陳珍蘭正掀起簾子,聽見這話,再見曼娘蒼白的臉,不由又歎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