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初次生產,也曉得女人生產無異於過鬼門關,要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記得徐老太太叮囑,剛開始先彆喊叫,不然後麵就無力了。此時雖然小腹處有什麼東西要往下掉,但還是死死咬住唇,要積蓄力量等該用到時候才喊叫,聽了錢媽媽的話努力點下頭。
兩個穩婆已經走進屋子,見裡麵井井有條也顧不得讚一聲,拿熱水洗了手就伸手往曼娘下麵一摸,鬆口氣道:“還有些時候呢,奶奶,您這會兒要能吃,就先讓她們端幾個紅糖荷包蛋來,吃下了也有力氣。”
曼娘這會兒是真的什麼都不想吃,但想到之後還要花很多體力,點一點頭,不一時就端進來一碗熱騰騰的荷包蛋來。錢媽媽接過碗,親自喂給曼娘,曼娘在陣痛不時襲來的間隙吃了兩個蛋,又喝了幾口糖水,也就搖頭不吃。
碗送出去,得到消息的陳銘遠已經趕了回來,見到碗裡還剩下那麼多,眼一下直起來:“不行,要全吃掉,不然怎麼有氣力生孩子?”趙媽媽實在忍不住笑,忙安慰他:“三爺,這吃多了也不好,再說,總要生段時間,你等一會兒。”
陳銘遠哪聽得進去更坐不住,隻是站在那伸長脖子往裡麵望,恨不得能透過簾子看到裡麵情形。趙媽媽麵上不由有些尷尬,陳大太太倒十分淡然,對趙媽媽道:“由他去,橫豎他也幫不了忙,也隻有著急一下了。再說,哪個男人,不經過這麼一遭,不曉得女人的辛苦。”
陳銘遠隻覺口乾舌燥,打算回來喝杯茶聽到自己娘的話就有些尷尬地叫聲娘。陳大太太拍拍旁邊的椅子:“你坐著罷,女人生孩子,那是極辛苦的。不然,也不會……”陳大太太的神色有些許變化,陳銘遠已經接口:“娘,我曉得,以後,我會很孝敬你的。”
陳大太太聽的十分安慰,不由拍拍兒子:“傻兒子,娘這話,不是這樣意思。”陳銘遠也需要和娘說說話來轉移一下心裡的焦急,用手托一下下巴:“人都說,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兒子現在也要養兒了,當然會曉得父母恩。”
陳大太太舒心地笑了,這個兒子,能有現在這樣,也不虧自己一場辛苦。生孩子是大事,廚房也不敢派人來問可要開晚飯了,隻有趙媽媽吩咐廚房送來些點心,又常換著茶水,好讓他們娘兒倆墊下肚子。
陳銘遠是食不知味的,雖和自己的娘說著話,天南地北什麼都說,可是那耳卻往房裡聽,可房裡很沉默,除了丫鬟們不時進出,什麼都聽不到。陳銘遠的一顆心不由緊揪,恨不得衝進屋裡看看,可也曉得沒人肯放自己進屋的,隻有守在這裡。
猛地屋內傳出一聲尖叫,小丫鬟本來過來點燈,聽了這叫聲嚇得手一抖,火折子都掉地下了。陳銘遠手裡抓著一把瓜子也全灑到地上,衝到門麵前就焦急地問:“曼娘、曼娘,你怎麼樣?”
喊了好幾聲錢媽媽才掀起一小個角:“三爺您彆著急,小姐這是正經發動了,您啊,就等著當爹吧。”曼娘那聲尖叫把陳大太太都嚇了一大跳,畢竟陳大太太是女人,女人生產時的凶險陳大太太是曉得的。
雖坐在那不動,耳朵卻也是豎著在聽,畢竟曼娘是自己親兒媳婦,和陳二奶奶那樣的庶子媳婦不一樣。上個月陳二奶奶生下一個兒子,陳大太太不過例行去探望,又讓人服侍好就是。
聽到錢媽媽說曼娘沒事,陳大太太這才放心下來,看見團團轉的兒子,陳大太太的心不知怎麼,竟歎了聲。丫鬟已經重新吹開火折子點了燈,屋內亮起來,已經入夜了,算來,發動了總有三個多時辰了。陳大太太默默算著,這生一夜的都有,三個多時辰的不算什麼。
陳銘遠已經重新坐回到陳大太太身邊,眼巴巴地瞧著自己的娘:“娘,您說,曼娘她?”陳大太太把兒子的手拍一拍:“你啊,擔心什麼,娘前幾日還去菩薩麵前求過呢。再說,越擔心,就越害怕。”
話剛說完就聽到屋裡傳來一聲嘹亮的嬰兒哭聲,生了,陳銘遠連是男是女都來不及問就又撲到門前:“曼娘、曼娘,你還好嗎?你聽到我說話嗎?”
曼娘生孩子已經生的有些脫力,此時正被錢媽媽拿了帕子把額上的汗給擦了,又被喂進去幾口參湯好補補元氣,終於有空聽到丈夫說話,唇邊不由露出無奈笑容:“你出去跟三爺說,我好好地呢。”
穩婆已經抱著洗乾淨包裹好的孩子走過來,笑著道:“恭喜奶奶,添了個千金,生的可俊俏了。要小的說,走了這麼多人家,就是府上這位爺最著急。”曼娘想接過繈褓抱抱,但手上沒有多少力氣,就著燈光,可以看到女兒一雙眼已經睜開,眼睛很大鼻子很高,真是個俊俏可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