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嫁妝豐厚,那些家具搬不走,可是首飾衣料各樣擺設,都是既輕巧又不便宜的。錢媽媽擦了擦淚才道:“我也曉得這是小姐您倚重我,可是……”曼娘輕輕拍一下她的肩:“沒什麼可是的,你帶了夏露秋霜她們好好替我守著家。那些小丫鬟們,我已和婆婆說過,若我們去的日子長,她們到年紀該配人了,你和夏露她們就看著有合適的給她們尋個人家。”
去的日子長,長到那些十一二歲的小丫鬟們都已到了配人的年齡,錢媽媽的淚又落下。曼娘沒有再勸她:“這些細軟,哪個箱子有什麼,都有本帳,上麵貼了封條。這本帳你和我各拿一本。鋪子和莊子的帳,我會交給婆婆。”
曼娘說一句,錢媽媽跟著應一聲,聽到鋪子和莊子的帳,不由微微愣一下,接著就道:“小姐您想的周到,鋪子和莊子的帳,交給太太是正理,可是太太畢竟年紀已經大了,這些年精力不濟,再過些年,隻怕就是四奶奶掌家,到時這……”
錢媽媽這樣想曼娘是明白的,不過曼娘也有主意:“我明白你的心,想的是不讓我吃虧,可是這些東西,不放在妥當人手上,難道我要拿回去讓母親管?這不是白白地讓婆婆和我之間生嫌隙?現在交給婆婆,以後婆婆沒有精力,讓四嬸子管著,不過就是幾年的利息,彆的她敢貪墨了不成?若她真能這麼做,到時我也是有法子的。”
既然曼娘有主意,錢媽媽也就不再勸,曼娘又叮囑她們幾句,不外就是自己不在,除必要的,彆的事都不要去沾,橫豎該得的,她們也不會少。錢媽媽和夏露她們應是,曼娘又拿出一個匣子交給錢媽媽:“這裡有兩百兩銀子,錢媽媽你拿著,若有個萬一,你們也好填補著些。”
這是擔心有個萬一,畢竟雖有月例,但要遇到那種捧高踩低的管事故意刁難也是有的,這些銀子是留給錢媽媽她們防身用的。錢媽媽和夏露等人不由垂淚。秋霜嗚咽著道:“小姐,您為何不要我跟了你去,冬雪比我還小呢。”
曼娘淡淡一笑:“我曉得,可是你的公公婆婆都不方便跟了我去。你啊,還是好好地在這,和錢媽媽一起看著我這些東西,若少了……”秋霜的唇嘟起:“若少了一樣,小姐回來就殺了我的頭。”
曼娘不由一笑,春雨已經進來,麵上神色有些焦急:“奶奶,老太妃來了。太太請您趕緊過去。”這件事是要瞞著陳太妃的,總要等到陳銘遠出門後,再讓齊王世子緩緩地告訴她,那時木已成舟,再有眾人勸慰著,太妃慢慢也就好了,可這時太妃怎會突然來到?
曼娘匆匆理一下頭麵衣衫就往前麵去,剛進院子韓氏就迎出來,對曼娘使個眼色,曼娘會意,腳步放的更輕,麵上神色也更恭敬,剛低頭走進屋不及行禮。陳太妃就道:“你們都出去,留遠兒媳婦在這。”
陳大太太已經收起麵上笑容:“姑媽,這,”陳太妃抬眼一瞧:“怎麼,我還能吃了她不成?”陳大太太忙又賠笑:“自然是不能了。”陳太妃沒再說,陳大太太曉得自己不能再在這,隻得帶著人出去。
等隻剩的陳太妃和曼娘兩個,陳太妃才猛地一拍桌子:“我竟看錯了你,以為你是個溫柔賢惠的,誰曉得,誰曉得膽子竟比天大。這樣事情,哪是臣子好能沾惹的?你們,真是要活活氣死我。”
曼娘沒有下跪求情,而是緩緩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當年太妃於危急時刻,挺身而出,才有今日之富貴。夫君是男子,又是這支長子,自然也要如此,才能博得長遠富貴。”陳太妃的唇張一張,那後麵的話竟然說不出來,當年若不是一搏,又怎有今日富貴?過了許久才道:“可是你難道不曉得,這是怎樣的大事,哪能隨意張口?今日不過是被貶官,異日呢?這京中,今日還是萬人之上,明日就成階下囚的,我難道看的還少嗎?”
曼娘看著陳太妃毫不動搖:“太妃當日把夫君送去給三皇子做伴讀時候,夫君就已……”曼娘停下沒有說,陳太妃的手也頓在那裡,當日送陳銘遠為皇子伴讀,不過是希望陳銘遠能多得一個靠山,畢竟宗室王哪有皇子離皇帝近。可是誰也沒想到,一年後大皇子去世,二皇子多病,原本非嫡非長的三皇子,竟一下被推到這麼重要的位置。
世上的事哪有那麼多想得到?陳太妃也是六十多的老人了,看一眼曼娘的肚子就道:“你坐下吧,哎,如果早知道,或者我就不會讓遠兒去做什麼伴讀,也不會牽扯進這麼多的是非。”不管陳太妃是怎麼想的,她心疼陳銘遠這點是沒有錯的,曼娘走到陳太妃身邊輕聲道:“太妃也是心疼夫君,可是太妃,孩子總是會長大的。夫君已然是三皇子這邊的,怎麼都撇不清楚。”
陳太妃怎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世間事哪裡去買早知道,真要論起來,一切肇因都是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去責怪他們?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福建那邊,天高地遠,陛下,實在也是太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