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笑著道:“束脩的事還請柳太太不要提,全看金嬤嬤是否願意。”柳太太已經往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說的是,是我糊塗了。陳奶奶,這事可千萬要成,我這做娘的,不就望著丫頭嫁過去後能好好的?”
此時連李太太都忘了在心裡譏笑柳太太這動作,隻盼著金嬤嬤能答應,這樣自家女兒也能沾個光。冬雪已經走出來,在曼娘耳邊說了幾句。柳太太隻覺得自己的手心都已出汗,眼緊緊地盯著曼娘的臉,恨不得問個究竟,可是方才已經出醜,此時若再出醜,那不就是讓曼娘心裡不快,到時女兒未必能拜那位嬤嬤為師。
冬雪已經說完,曼娘點一下頭才道:“金嬤嬤說,她平日無事,教導幾位姑娘也沒事,隻是一來呢,她要先瞧瞧幾位姑娘們的為人才具如何,二來,她也不願去誰家,隻能委屈幾位姑娘隔日過來一次,每次兩個時辰。”
曼娘說一句,柳太太就在那點一下頭,等曼娘說完她已亟不可待地道:“當得當得,我這就回去把我家丫頭叫來,讓嬤嬤瞧了。”說著柳太太就起身往外走,李太太噗嗤一聲笑出來:“柳太太,你先坐下罷,沒見過你這麼愛出……”
李太太本打算再像平日一樣諷刺幾句,可猛地想到現在和原來不一樣了,忙又做出個斯文樣子,笑眯眯地對柳太太道:“這學也不急在一時。”說著李太太就往曼娘麵上瞧去:“陳奶奶,你說是不是?”曼娘還沒回答,趙媽媽就走進來道:“奶奶,酒席已經齊備了,是否現在就辦。”
曼娘對錢媽媽點一點頭,冬雪春雨兩人已把桌上碗筷步好,曼娘請眾位入席。既來了龍岩,請的又是本地廚子,自然也是本地風味,隻有一道韭菜炒蛋算不一樣的。曼娘見客人們紛紛隻往那盤炒蛋上招呼,笑著道:“這地方也真奇怪,這時節了穿夾的還不冷,街上還有韭菜賣。這韭菜要這時節在京城,就算是在宮裡也是稀罕物。”
座中除曼娘外,隻有沈太太一人是從外麵來的,沈太太笑著道:“我家那個,初任時候是在揭陽,那地方雖隔省,離這邊也不遠,地氣也是一樣的。要到了十二月間,才算能穿件薄棉衣,我初來時候不曉得,穿著大毛的衣衫來的,結果生生鬨出冬月裡中暑的笑話。”說著沈太太放下筷子:“哎,這時候,要在我老家那邊,現在該吃的是大蔥蘸醬,裹在燒餅裡,再咬一口窖裡的蘿卜,那才叫美。”
沈知縣是山東人,這點在座眾人都曉得,做官的人本就是天南地北地去。柳太太心眼要少一些,笑著說:“要我們,還羨慕沈太太您能出來這麼遠的地方呢,不像我們,這輩子最遠的地方就是定親時候去過的泉州府。”
泉州府就在隔壁,翻山也就是走三日的路就到了,李太太對柳太太這沒見識的表現從來瞧不上眼,鼻子裡不由哼出一聲:“你既去過泉州,就曉得那些出洋的人才去的遠呢,原先我們家還住在省城的時候,我聽我爹說過,那大洋外麵的人,和我們長的都不一樣。我原本不信,有一回上街時候竟然遇到了,隻看了一眼就害怕了,哎呀,那紅頭發綠眼睛的,也不曉得是不是惡鬼跑出來了。”
李太太這親眼見過外洋人的事,已經講過好幾回,可每回還是能讓不少人眼生羨慕,畢竟對一生都離不開這座縣城的女子來說,能親眼見過外洋人,足以值得回味一輩子。
酒席散去,到了下午時分,幾位太太又重新造訪,這回帶來的就是她們各家的女兒。曼娘已經親自去問過金嬤嬤,曉得金嬤嬤閒來時候也願意做點事情,免得閒極無聊,也就把金嬤嬤請出來,眾人各自見禮。
金嬤嬤雖說要瞧瞧各人的為人才具,也不過就挨個問過,曉得她們各自也識得幾個字,也就請她們隔日早上來,午時走。雖說不收束脩,各家還是備了拜見老師的禮,以柳家最為豐富,沈知縣官小祿薄,沈太太也隻拿得出兩樣針線。金嬤嬤毫不在意,一概收了。
日子就這樣悄悄過去,轉眼已入臘月,曼娘也要準備過年,這日收到徐二太太遣人送來的節禮,還有一封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