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太聽了這話肚裡就在笑,她是曉得曼娘和自己這些,都是不一樣的,也不能像原來那樣直接就開口嘲諷柳太太,身子微微往前傾就道:“陳奶奶的伯父,是江西按察使,這邊往南昌去,走閩江再轉贛江,也就十來天的功夫,難道官家的傳驛,還不如柳太太的親家?”
說著李太太掩口笑了,柳太太心眼不多,平常嘴也笨,隻曉得生氣不曉得該怎麼回,曼娘已經道:“這官家的傳驛,自然更穩妥些,可是就不如走海船那麼快了。我聽說那海上風浪是很大的。”
這話兩邊都不得罪,柳太太隻覺得曼娘是自己這一生中見過的人裡麵最會說話做事的,恨不得自己女兒也要學曼娘這樣才好。李太太也覺得曼娘這話,還是讚了自己,也順著曼娘的話說幾句,不外就是海上討生活著實不易。
柳太太現在把曼娘引做自己女兒的榜樣,話裡越發巴結:“金嬤嬤真不愧是宮裡出來的,我那丫頭,才過來一個多月,就和原來大不相同。陳奶奶,曉得你出身大家,金子銀子這些都是不放在眼裡的,隻是人來到這麼遠的地方,總是會遇到點什麼小事,要有什麼差遣的,儘管開口。”
話雖說的粗俗,這份意思是好的,曼娘含笑應了,開口道:“正巧有件事想麻煩柳太太。我來這一個多月了,眼看要生了,”柳太太已經打斷曼娘的話:“要找老實的奶娘?這恰好,我家有個管家,他媳婦二月裡生,到時就讓她到奶奶跟前服侍就是。”
曼娘搖頭:“並不是尋奶娘,我們兩家的規矩,奶娘都是要恩養的。可我們來這也不過是暫居,終歸是要離開,總不能讓人離井背鄉和我們千山萬水地去。這孩子就我自己喂了,睞姐兒也大了,原本服侍她的那個奶娘也能來幫我一把。不過是想尋個能打下手的丫鬟,隻是一來要聰明伶俐,二來年紀也要不大,三呢,最好一進門就能幫上,有些不好尋。”
柳太太了然:“這好辦,我家的閒人還有那麼兩三個,等我回家就讓她們過來給奶奶挑,奶奶喜歡了就帶走。等奶奶走的時候,照常回我家服侍就是。”李太太不想原來是這樣的事,不由暗自後悔,不該為了想瞧柳太太的笑話就讓柳太太占了這麼個先,可此時要想開口說自己家也有人,那不是給曼娘留下印象不好?
此時冬雪走進來,說沈太太來了,這兩位太太借機告辭,曼娘送她們出去,順便去迎沈太太。沈太太進了屋,安慰曼娘幾句才道:“方才我當家的才曉得,原來令兄令舅,都是和他同科的,這同年的甥女妹子,更該照顧才是。”
一科取中三百餘人,哪能個個都得高官厚祿,也不能個個都結交了。徐二爺和陳七老爺這樣出身世家的,當然是個個打算結交的對象,可也不是是個同年就能結交說上話的,這層關係對沈知縣來說,就是瞌睡送來了枕頭。
沈太太此時比起平常都要待曼娘更為親熱,提起陳太夫人的去世,也是哀歎傷心不已。曼娘曉得這是因了自己舅舅的原因,這樣好意也隻有儘數收了。落後沈太太才問道:“隻曉得令尊娶了郡主,若不是今日聽說令外祖母沒了,還不曉得你生母原來姓陳,這樣算的話,豈不是……”
沈太太停下沒說,曼娘已經道:“這邊祖父和我外祖父,是兄弟。”疊為婚姻這種事沈太太也聽過的,不由點頭:“哎,就是這樣才好,知根知底的,你還不曉得你侄女的婚事呢,我都頭疼了好些年,這在外做官,說起來是很好聽的,可一論到兒女婚事上就頭痛。她哥哥還好,在家服侍她祖母,已經定下了。可就你侄女,尋個同官人家也不是,在家鄉也不是。”
這樣念叨,算是又進了一步,曼娘雖孩子還小,可也理解做母親的心,笑著道:“其實呢,若有同年中合適的,再做一門親,也是好的。”沈太太不由拍一下手:“說的是呢,我也這個意思,他這些天才尋出縉紳錄來在那找同年,若不如此,我也不會曉得,原來你竟是同榜同年徐榜眼的妹妹。”
曼娘又是一笑,沈太太說了會兒,柳家已經把小丫鬟送來,沈太太也就告辭,這關係更近一步,以後就好辦了。
柳家送來四個小丫鬟,年齡都是十一二歲,曼娘讓春雨冬雪在旁看著,選了個看起來還機靈的人出來。柳家送人來的管家娘子忙道:“我們太太說了,特地還為金嬤嬤送了個人,還請奶奶再為金嬤嬤挑一個。”
柳太太雖則說話做事有些粗,但一遇到她女兒的事就細致了,這也是做母親的常態,曼娘讓冬雪帶了柳家的人去給金嬤嬤挑,不一時出來,少了個年紀最小的小丫頭。雖說柳太太定不會要身價銀子,但曼娘還是又封了二十兩銀子和兩匹衣料做為回禮。
柳家的管家娘子接過回禮,又接了賞錢,也就帶上那些挑剩下的人走了。諸事都完,陳銘遠這才能從書房回到自己屋裡,進屋見曼娘一臉疲憊地坐在那兒,上前摟住她的肩:“曼娘,不願意應酬的話,就彆勉強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