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把陳銘遠的衣衫交給冬雪,讓她們拿出去洗,這才笑著道:“怎麼見我拿不出銀子,買不到你心愛的古畫,傷心了?”陳銘遠回神過來,把衣袖整理下就道:“沒這回事。”曼娘已從匣子裡拿出一個小元寶賞給劉婆子:“辛苦你了,婆婆那邊隻怕還等著,先請回吧。”
劉婆子謝過賞也就走了,陳銘遠才望向曼娘:“要不,我去問問四弟。”曼娘笑了:“問四叔做什麼,這些事他又不管,我自己有主意,放心吧,不會讓你們兄弟們為難。”曼娘這話讓陳銘遠沉默一下才道:“對不住,要不是我。”
曼娘白他一眼:“說這些做什麼,要緊的是我們一家子在一起,你與其在這說這些,還不如去後麵,看著孩子們寫字。”陳銘遠點頭,出了屋往後麵去,曼娘臉上笑容慢慢消失,這事,總要拿捏好輕重。
劉婆子回到陳大太太那邊,對陳大太太說了始末,陳大太太驚訝地睜大眼:“怎麼隻有三千兩,這做的著實太過分了。”劉婆子安撫地道:“太太彆這樣,我瞧著三奶奶隻怕早有了主意。”
陳大太太長長地出了口濁氣才道:“這做的,不是一般的過分,我原本想著,過下手,拿個幾千兩,這也是有的。可是她竟然,竟然,”陳大太太實在找不出話來說,劉婆子趕緊給她倒杯水讓她緩緩,陳大太太喝了兩口才把這氣順下去:“你去和你三奶奶說,就說我說的,這事我知道了。去你四奶奶那邊也一樣說。”
劉婆子依言而去,陳大太太的雙手都在抖,這是真把彆人都當傻子嗎?就算賬做的再平,可並不是沒有蛛絲馬跡可查的。陳大太太閉上眼,為什麼會這樣,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韓氏見劉婆子去而複返,隻說了這麼一句話,那臉色頓時變了,但還是強撐著道:“多謝媽媽了,媽媽坐下吃茶。”劉婆子自然不會吃這口茶,告退出去了。
韓氏的臉才變得煞白,翠玉翠紅都垂手而立,武嫂子過了很久才上前悄聲道:“奶奶,那帳,已經做了四五遍了,彆說四奶奶,就是專門的賬房先生,也查不出來。”韓氏更加暴躁,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前兒婆婆說,說家鄉那邊的總管,年紀已經老了,想告老,我想著,不如把你們一家子送去做這個總管,也很風光。”
武嫂子的臉色頓時變了,但也隻有一瞬就道:“我是奶奶的人,奶奶怎麼說我就怎麼做。”武嫂子這表態韓氏很滿意,陳四爺就已經歡喜地走進來,韓氏眉微微一皺:“你不是去給汪首輔的孫子接風去了?”
陳四爺哈哈笑了:“半路聽到喜事,那邊的宴席隻有推了。”說著陳四爺就坐下來脫靴,韓氏壓住心裡的不安問道:“什麼喜事?”陳四爺一張臉都快飛起來:“陛下還記得我們大祖父呢,說明年是大祖父八十大壽,要遣使前去封賞,三哥討了這個差使,你想,這是多麼大的榮耀。”
前去傳詔封賞的是被封賞的侄孫,這樣的榮耀是值得京城人說上好幾年的。韓氏的心卻開始往下沉,陳銘遠去的話,必定會帶上曼娘一塊回家,到時曼娘回去了,問個清楚明白,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此時諶哥兒哥倆已經睡醒午覺,被奶娘抱來這邊,陳四爺看見兒子們伸手就把他們兩個抱起:“走,去你三伯那邊,我和你三伯好好喝幾杯,你們去和你們弟兄們玩。”諶哥兒聽說要去三伯那邊,眉不由皺緊,自從三伯一家子回來,祖母就對自己沒有原來那麼疼愛了,可是被爹緊緊抱住,隻是喊了聲娘。
韓氏走出兩步,想說外麵冷,彆帶出去,可是陳四爺正在歡喜時候,哪裡理她,幾大步就走出屋子。風吹進屋裡,吹下幾點小雪花,雖然屋裡的炭爐燒的很熱,可韓氏卻覺得從骨頭縫裡透出冷來。
接二連三的好消息讓這個年過的越發喜氣洋洋,大年三十那晚,一家子聚在廳裡吃完年夜飯,擺上茶水點心,就撤掉中間的屏風,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熱熱鬨鬨說話。
陳大老爺坐在上方,見下麵四對,都是恩愛情濃模樣,孫兒們都坐在那,彼此有模有樣地說話,不由大悅,對陳大太太道:“今夜遠兒也在此,我們這一家子總算團圓了,老二、老三、老四,他們三個現在都有了官做,小五還小,能在家理些庶務。以後,我也該告老了。”
九阿公正從美婢手裡接過一塊點心,聽了這話就道:“難道你也要學我,從此不問世事,不妥不妥,我還活著,你哪能做這樣逍遙事?”陳大老爺恭敬地道:“正因為爹爹您還活著,所以兒子才能做這樣逍遙事,已做祖父,喚爹尚且能應,天下這樣事又有幾個?”
九阿公聽的老懷大慰,哈哈大笑起來,陳大太太忙從丫鬟手裡接過帕子給九阿公擦掉方才吃點心時掉在唇邊的點心屑:“公公年紀慢慢大了,吃東西也該小口些。”九阿公點頭:“我明白,這麼大的年紀了,兒子兒媳們依舊恭敬,我這也叫福氣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