睞姐兒等曼娘一放下手就摸摸鼻子:“娘,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再捏,鼻子會被捏斷的?”曼娘退後一步瞧著自己女兒,麵色粉白、雙眼靈動,那管鼻子更是生的好,不由笑著道:“你這鼻子,如果不是我經常捏,哪會生的這麼高?”睞姐兒吐舌嘻嘻一笑,曼娘點女兒額頭一下,放開讓她去了。
珍兒柳條跟在睞姐兒身後,睞姐兒身量生的比同齡女孩高些,又穿了一身鮮豔,看著背影,真似鮮花一支,難怪想著她的人不少,就算真想留,也隻能再留十年左右了,再久,就過了二十,那時還不出嫁就被人笑了。
“奶奶怎麼這麼大熱的天還在院子裡站著?”春雨的聲音響起,接著曼娘頭上就多了一柄紈扇,春雨拿著扇子給曼娘遮著日頭呢,曼娘的步子沒有動:“我隻是想,睞姐兒啊,眼看著就這麼大了,這些年見過瞧過的也多了,真是不知道,給她尋個什麼樣的婆家,才能把這心放下。”
原來如此,曼娘不動,春雨也沒離開:“兒孫自有兒孫福,就算為兒孫操上百來年的心,總還是有操不到的地方,我覺著啊,奶奶把小姐教的這麼好,知禮聰慧、能知世情,又不失才學,隻要嫁個家教好、人品好的姑爺,小姐一定能順順當當過這輩子。”
曼娘抿嘴笑了:“趙媽媽,果真是舍不得說你家小姐半句不是。”春雨噗嗤一聲笑出來:“奶奶來笑話我,也不是我服侍小姐,就為小姐說好話,這麼些年,冷眼瞧著,似小姐一樣的人品、相貌、教養的,還真不多,也不知道日後哪個有福的公子做了我們家小姐的姑爺。”
聽著春雨的話,曼娘心中的那些感慨也似被風吹去,孩子大了,總要放開牽著她的手,看著她去交朋友,去處置那些事情,從無憂無慮的孩子長成能擋住風雨的人,然後去往彆人家,繼續她的人生,曼娘覺得眼角有濕潤感,肚裡的孩子又踢了一腳,曼娘摸摸肚子,等到這個孩子出嫁時候,隻怕睞姐兒都兒女成行了,時光就這樣如水一樣過去,留給人的隻有白發皺紋和心中的感念。
雖是睞姐兒頭一回做東開社,但從睞姐兒臉色來看,這個第一回,非常圓滿非常成功。果然曼娘午覺剛起,等在一邊的睞姐兒就跑到她床邊,扶著她起來,小嘴說個不停:“娘,今兒她們都說,我的茶好,點心也好,還有,我的詩也有進步。”
曼娘掩住口打個哈欠:“茶好、點心好,這可不是你的功勞,詩有進步,拿給我瞧瞧。”睞姐兒等的就是這句,走到桌前把詩拿給曼娘,眼巴巴地望著,孩子們作詩,多是應景,今日也不例外,詠的是荷。
碧裙、黃蕊、白紗這些字眼,睞姐兒今兒竟一個都沒用,曼娘看完不由奇了:“你是被誰指點過,這些字眼都沒用,難怪說作詩進步了。”難得被娘表揚,睞姐兒不由有些得意,點著頭道:“娘您難道沒聽說過,書讀百遍,其義自現?我每日都抄唐詩呢,不光唐詩,還要抄宋詞,就這麼抄上幾百首,就該會了。”
“果然是我閨女,這麼聰明。”陳銘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睞姐兒忙上前掀起湘妃簾:“爹爹,你今兒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外頭熱,陳銘遠也不例外被曬的滿頭都是汗,見妻子也要起身迎接就對曼娘道:“你好生坐著,我隻是回來換件衣衫,等會兒和四弟往韓家去。”
難怪回來這麼早,還是因為有家事,曼娘也就坐下,睞姐兒已經走到櫃子邊去翻衣衫:“爹爹,那你是要穿這件淺綠的那還是嫩黃的?對了,爹爹,你穿玉色也很好看,就是芝蘭玉樹一樣。”
曼娘用手撐住下巴:“睞姐兒回來,彆亂翻,不然等會兒丫鬟們還收拾。”睞姐兒已經拿出一件玉色的來:“爹爹,就穿這件,好看。”陳銘遠摸摸女兒的發:“換一件吧,你爹爹我,今兒不是去說好看不好看的。”
好容易尋出來,可是爹爹竟然不喜歡,睞姐兒把衣衫放回去,曼娘已經叫丫鬟進來給陳銘遠尋著衣衫,對睞姐兒道:“你爹爹有正經事呢,出去吧。”睞姐兒聽到去韓家三個字就明白了些,乖乖地行禮退下,但還不忘叮囑陳銘遠:“爹爹,我的詩有進步,你可彆忘了看。”
陳銘遠笑了:“當然不會忘記看,我女兒寫的,肯定好看。”曼娘拿過丫鬟尋出來的深紫色衣衫給陳銘遠換著:“就你,她寫首打油詩,你也要讚她力壓李杜,蓋過元白不可。”陳銘遠換好衣衫,又拿著手巾擦擦臉上的汗才說:“我可沒這麼說,你彆誣陷我。”
曼娘淺淺一笑,這才問陳銘遠:“四嬸子的事,韓家那邊,到底曉得了多少?”為了韓氏的兩個孩子,韓氏牽扯到放印子錢這件事,這家裡隻有幾個人曉得,那些參與調查這件事的下人們,既是陳四爺的心腹,當然也曉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陳銘遠歎口氣:“昨兒韓老爺來的時候,父親和韓老爺說了幾句,韓老爺這才大驚,說帶女兒回去好好教導,今兒早上,韓老爺又尋到四弟,說的十分誠懇,讓四弟今日下了值,去他家一趟,四弟也曉得,這該是勸和的,這才約了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