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楠搖頭:“不會的,爹娘疼愛我,自然也會疼愛她。”陳銘遠勾唇一笑,把那杯茶推遠一些:“你總該曉得什麼叫遷怒。更該知道,你現在做的事,不過是仗了嶽父嶽母疼愛你,舍不得責怪你,仗了你姐姐心疼你,舍不得把事情做絕。可他們越是疼愛你、心疼你,日後對彆人的遷怒也就越來越大。父母尚在,長兄在外做官,小舅,你能似彆人一樣,分家出去單過嗎?”
這話說的沒錯,徐明楠的眼垂下,陳銘遠繼續道:“自然,你也可以心疼她,就和她在外麵永不回去,可這生計就成了問題,你能看著侄兒侄女們過著富貴日子,而你的孩子們,卻過的不好?”
徐明楠低頭看睞姐兒,睞姐兒身上穿的,是新做的春裝,纏枝花卉的提花緞子做的外衫,領口和袖口處,都繡了迎春花,紅色的細折裙子,腳上滿繡蝴蝶鞋,腕上隨意套了對碧玉鐲。這身打扮,已經是很家常得了,可這身打扮,已經能把這整個院子買下了。
若真有這麼一日,徐明楠覺得自己的心像被誰握住了一樣,開始疼起來。一個富麗,另一個穿的,或許還不如她身邊三等丫鬟穿的好,到那時,自己該怎麼和女兒說,你也是該過這樣大小姐日子的?
到那時,不知道她會不會埋怨自己?到那時,自己會不會後悔?想到後悔這兩個字,徐明楠差點跳起來,不會的,不會後悔的,已經和吳凝雪商量好了,等成親後,就繼續開個小小的點心鋪子,吳凝雪做點心,自己當夥計,小妹打雜,供小弟讀書,等小弟讀書成名,一家人也算揚眉吐氣了。
想到此徐明楠就道:“不會的,不會有那一日的,姐夫,我們會供小弟讀書,小弟很聰明,他會讀書成名的。”陳銘遠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讓屋內的吳凝雪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針線往窗外看去,院子裡的兩個男子都生的俊朗無比,可再沒有比徐明楠更耀眼的男子了。
那一日,當伯父要搶走他們的東西,吳凝雪看見徐明楠靴尖時候就知道,自己長久以來的心願已經實現了。這個男人,這個吳凝雪曾無數次躲在門後看著他來買點心的男人,在吳凝雪眼裡如同天神一樣的男人。就這樣出現在吳凝雪麵前,喝退走了大伯,笑著問吳凝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時候,吳凝雪就知道,自己離不開他了。
什麼樣的女子,能抗拒他的笑容?吳凝雪不曉得彆人會不會,可自己是真的抗拒不了。當大膽地說出傾慕之意,得到他欣喜若狂的回應。吳凝雪也就知道,不管多麼艱險也要和他在一起,這是上天給的機會。
能和他在一起,彆說吃糠咽菜,就算是每日不吃飯也可以。而他也沒辜負自己,處處維護著自己,等到小弟讀書成名,這一切苦日子就結束了,到那時自己也能被公婆承認吧?吳凝雪感到耳根一陣陣發熱,用手捂住臉,偷偷地往外望去。見徐明楠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吳凝雪不由擔心起來,難道他這回,會被說服嗎?
吳小妹扯扯吳凝雪的手:“姐姐,你瞧,我做的這手帕好不好?雜貨鋪的嫂子說,一塊手帕給我五個錢的工錢。”吳凝雪漫應著,繼續往窗外瞧去。
陳銘遠笑完了才對徐明楠道:“你沒讀過書?嶽父當年也是親自課教你和大小舅,記得你八歲那年,已經開筆做文章,連翰林院裡的老學士,都誇你不錯。現在,十年過去了,難道你反而不會寫字了?”
自入了錦衣衛,徐明楠對學業有些鬆懈了,但聽到陳銘遠這樣說,還是忍不住回道:“我當然讀過,不過……”睞姐兒已經插話:“難道小舅舅你比彆人笨?可是不對啊,我記得小舅舅很聰明的。”
怎能說自己笨,徐明楠忍不住捏捏外甥女的臉:“我當然很聰明。”睞姐兒啊了一聲:“小舅舅你既然聰明的話,為什麼自己不去考試,而要彆人去考試,難道彆人比你還聰明嗎?”
外甥女的話讓徐明楠登時卡在那裡,陳銘遠已經繼續道:“學成文武藝,貨於帝王家。小舅你既覺得自己讀書也還不錯,現在生計也艱難,為何不自己考一考?再說做男子的,總要給自己心愛之人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件好些的衣衫都做不起。”
最後一句深深刺痛徐明楠的心,他囁嚅著道:“可是凝雪,不是在意這些的人。”陳銘遠的眉一挑:“她雖不在意,你也不能缺了半分,不信去問問你姐姐,每回我給她買東西,她都說不缺,可是每回都歡歡喜喜地拿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