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七老爺去年就滿了孝,按說當時就該上京謀起複的事,卻遲遲不上來,說要在家裡料理一下家事,陳大老爺又連寫幾封信去催,總算過了年他才動身。曼娘不由笑道:“七叔在家裡過的逍遙,這回啊總算是肯上京來了。”
冬雪把信送上:“聽送信的人說,這回是一家子來呢,七太太還托奶奶您把那宅子讓人重新打掃一下,畢竟許多年沒住人了。”這麼說來,是要謀個京職了,曼娘打開信看了,信上和冬雪說的差不多,又把送信的人叫進來問問,算著時日,差不多有二十來日陳七老爺一家也就到京了。
曼娘也就安排人打掃那邊宅子這些事,安排好了陳二奶奶才笑著道:“三嬸子又要忙了,本來呢,我還想請三嬸子做你侄兒的媒人呢,今兒瞧著是不用了。”曼娘笑著望她一眼:“算你有幾分良心心疼我,等侄媳婦進門,我再給侄媳婦一個大紅封,算謝你。”
陳二奶奶抿唇一笑,正待笑言幾句,秋霜已經進來:“三奶奶,五奶奶那邊來人說九少爺又發燒了,五奶奶讓去請太醫。”曼娘點頭稱知道了,陳二奶奶已經歎氣:“五嬸子看小九,看的也太仔細了些,這都四歲的孩子了,還三天兩頭地不是發燒就是腹瀉,身邊奶娘丫鬟換了一批又一批,換的人人都怕去小九身邊服侍。”
曼娘用手撫下額頭:“你倒提醒我了,這回隻怕又要換小九身邊的丫鬟了,我得讓她們預備好。”說著曼娘就忍不住歎氣,這家裡十來個孩子裡麵,包括趙氏的長子在內,全加一塊也沒有九少爺難伺候,連太醫都已知道,隻要陳家去尋,十有八|九就是這位九少爺又生病了。
再歎氣趙氏現在也是懷了八個月身孕的人,曼娘和陳二奶奶相對一歎就往趙氏住的院子去,走到院門口就見院子裡跪了兩個人,一個是奶娘,另一個是九少爺身邊的丫鬟。趙氏的聲音恨恨地從屋子裡傳出:“不過因我身子重了,沒有多問一句,你們就不精心,就抱著孩子去風口上站著,還和二門上的小廝說說笑笑,知道你年紀到了,想配人,可也沒有這樣的。”
曼娘和陳二奶奶的臉頓時都一沉,雖然丫鬟是趙氏屋裡的,可這二門外的小廝可是曼娘照管的,這話不是實在指著曼娘管束不嚴,讓小廝連個內外都不分了?那丫鬟被責罵,也不敢分辨,隻是老實跪在那裡。
那奶娘可是在心裡嘀咕不休,知道九少爺難伺候,可沒想到這麼難伺候,每日那樣精心照看,可還是動不動就生病,也不曉得那些好的,都吃到什麼地方去了。
趙氏還在那罵著,曼娘和陳二奶奶站了許久,也沒有一個人出來,曼娘隻得開口:“五嬸子在屋裡嗎?”這一聲傳到趙氏耳裡,趙氏登時就停了罵,畢竟那幾句話裡麵,也有指曼娘管家時候管束不嚴,把一個個眼裡沒有主人的下人給挑到自己屋裡來的。怎麼也沒想到曼娘就在屋外站著,不由瞪丫鬟一眼。
丫鬟心裡也在叫屈,是奶奶您吩咐不許出去,也不許為丫鬟奶娘說情,才讓這屋外沒人,但丫鬟還是急忙掀起簾子走出來相迎:“二奶奶、三奶奶快往裡麵進,我們奶奶在裡麵呢,九少爺又病了,這會兒我們奶奶正讓人拿涼毛巾給他捂著額頭呢。”
曼娘和陳二奶奶也隻做一個不知,走進屋子趙氏扶了旁邊站起來相迎:“二嫂三嫂快請坐,小九又病了,我身子重,就忘了多叮囑一句,結果他們又不儘心,我這才氣急攻心,罵他們幾句。”
這避重就輕的法子誰都會,曼娘伸手扶趙氏坐下:“五嬸子你身子重,婆婆都免了你行禮,快坐下罷。這些丫鬟們,我瞧著有幾個也很不小了,人大心大也是有的,不如好好瞧瞧,擇個名單出來,把她們配了人,到時再給小九挑好的來使。”
趙氏接過丫鬟送上的茶親自奉給曼娘和陳二奶奶,歎一聲:“就知道三嫂你疼我,我常說,要換在彆的人家,小九這樣三災八難的,彆說換身邊服侍的人,就是請太醫,當家奶奶隻怕都煩了。”
說著趙氏眼裡就滾淚下來,陳二奶奶已往床上瞧了瞧九少爺,伸手一摸額頭燙的嚇人,那小嘴唇也是乾的,丫鬟正拿著小勺一勺勺地往他嘴裡送水進去。陳二奶奶不由歎道:“這樣子怪心疼的,若醫不好,不如去買幾個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