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奶奶聽趙大奶奶說完,這顆心才放下來,見曼娘依舊笑的雲淡風輕,這身份不同,她能做的事旁人也就不能做。
送走趙家兩位奶奶,洗三時候趙太太還會親自來給孫女洗三,曼娘也就回自己屋裡,剛掀起簾子睞姐兒就撲上來:“娘,我一整天都沒瞧見你了。”曼娘把女兒的手拉住:“都是大姑娘了,一日見不到娘還嚷。瞧你妹妹就不像你這樣粘。”
睞姐兒抱住自己娘的胳膊撒嬌:“妹妹是睡著了,方才她可嚷了半日呢,我睡不著,就想寫字,可寫了半日這心還沒靜下來,想啊想,一定是因為沒看見娘的緣故。哦,還有兩日都沒看見爹了。”
說完睞姐兒就打個哈欠,曼娘捏捏她的臉:“沒事你就幫我理理那些小事情,還在這憨玩。”睞姐兒等曼娘一坐下就靠到曼娘肩上:“不要,等以後出閣了,這些事情,怎麼都能理,可見到娘的機會就少了。”
女兒的話說的曼娘心一陣陣軟,摸摸女兒的發:“你啊,就是這張嘴甜的,哄著你爹做這個做那個,現在又要來哄我。”睞姐兒沒有反駁而是歎氣:“昨兒去了大姑母家,見表姐和大姑母說話,就想著,做姑娘的總是要嫁出去,那時就不能陪娘說話了,娶回來的弟媳婦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會不會從心裡孝敬娘。這麼一想,就覺得好想哭。”
說著睞姐兒伏到曼娘肩上,曼娘感到肩頭有些濕濕的,從不知愁的少女,也開始知道愁是什麼滋味了。曼娘的手放在女兒發上:“等到識遍愁滋味的時候再來和娘說愁,就是不曉得,那時娘還在不在。”
那時,總也要二三十年後了,那時,女兒已經兒女成行,已經不再是閨中被蜜泡大的孩子,妯娌、公婆、叔伯、同僚妻子,這些都已遊刃有餘,再不會因一件衣衫好看不好看而發愁,因為那時,這些都已是小事,而不是少年心性中了不得的大事。
睞姐兒慌張抬頭:“不會的,那時娘一定在的。”說著睞姐兒張開手算了算:“再過二十年,娘五十二歲,我也不過三十三歲。一定會在的。”這貼心的小棉襖,就是不知道該托付給誰,才能讓自己放心,可就算尋到個無可挑剔的,這顆為娘的心,又怎能真正放下?曼娘看著重又靠在自己肩頭,準備睡去的女兒,伸手摸上她嬌嫩的臉,娘對你那麼嚴,其實也是為你好。
門外傳來腳步聲,秋霜走進來,見睞姐兒睡著了,忙和曼娘一起把她放在床上躺好才對曼娘悄聲道:“太太已經醒了,醒來後梳洗罷,沒傳飯就讓人去請四奶奶了。”曼娘哦了一聲,想到韓氏昨兒說的話,隻怕婆婆起了惻隱之心,畢竟這是她孫子的親娘,隻是點頭表示知道了,也就略躺一躺,等韓氏從陳大太太那裡離開再過去。
韓氏不可置信地聽著陳大太太的話,眼裡的淚已經忍不住了:“婆婆您說,讓我收拾收拾,往揚州去,是真的?”陳大太太看著容色枯槁的韓氏,當年初嫁進來時俏麗愛笑的韓氏又出現在麵前,陳大太太不由輕輕一歎:“自然是真的,四奶奶,你進陳家也有十四五年了,這些年的是非,我也不願再講,隻是願你去了揚州,安分做人,畢竟兩個孩子是你親生的,他們好了你才能好,而不是彆的。”
韓氏已經激動地跪下:“婆婆的教誨,媳婦句句聽得,到時媳婦定不會多說一句,多行一步的。”說著韓氏抬頭看著陳大太太:“媳婦這些年沒有儘到為人|妻、為人母、為人媳的責任,還求婆婆應了,等媳婦去了揚州,就為四爺挑一房貌美能乾的妾室,好讓四爺再無後顧之憂。”
這倒是陳大太太沒想到的,隻歎了口氣:“你知道,我素來不愛管這些事,你是老四的媳婦,這些事合該你料理,可我還是要叮囑一句,妻妾失序,是亂家的禍根。”韓氏笑容有幾分淒楚:“婆婆的意思,媳婦明白,可到了這時,再提這些又有什麼意思?”
陳大太太看著兒媳,見她麵上分明有如死灰一般,不由歎氣:“你啊你啊,這牛角尖,什麼時候才鑽的出來,你和老四,畢竟是結發夫妻。”韓氏笑容更加淒楚:“正因為是結發夫妻,又有兩個孩子,四爺房裡,再無可越過我的人了。”說著韓氏還是忍不住道:“婆婆,我的心,在這些年,已經冷透了,已經灰了,我和四爺,再回不到原來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讓四爺這樣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