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家畢竟是老親,而熊大少爺,聽熊三奶奶說的,也是人品端方,學業出眾的,十六歲考上秀才不算特彆出奇,但熊家讓他立即下場應鄉試,隻怕也是知道他才學不錯,鄉試有七八分把握。不然這樣年輕小秀才,多有再磨磨,等下一刻期望連捷的更多。
熊家在家鄉,也是有名望的人家,熊大少爺也是不少人眼中的乘龍快婿,熊家都以學業未成不能議親來回了。這邊又對陳家隱約提出,這誠意是足足的。曼娘想了想才道:“婆婆這樣說,也是有些意思的,不過說的再好,孩子我們也沒見過,熊家若真有意,今年若中了舉人,定會進京的,那時再細細瞧了,若有緣就定下,若沒緣,也就罷了。”
陳大太太點頭,接著就歎一聲:“其實你不曉得,我在這多提心吊膽,我們睞姐兒,太好了,難免會遇到小人作祟,這早定下來,我這心也才能早安定。”初小姐想做的事,陳大太太自然也是曉得的,事後也狠狠地說了曼娘一頓,說她膽子太大,若有什麼閃失可怎麼得了?
曼娘曉得陳大太太這是心疼睞姐兒,笑著安慰道:“婆婆的心我這做媳婦的明白,可是婚姻這種事,最要緊的是緣分,睞姐兒年歲漸漸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見。有些事,她遲早會遇到的。”
這話說的婉轉,陳大太太不太讚成可也要點頭,畢竟那種手心裡捧著長大的,出閣之後接受不了這種落差,日子過的苦不堪言的也曾聽過。曼娘見陳大太太麵上這微不讚成的神色,不由伸手扶住她的膝頭搖了搖:“婆婆,我是睞姐兒親娘,我隻願她一生順遂,可在家中還好,出閣後誰說的清楚?”
道理都懂,可要讓陳大太太完全接受,那又是另一回事,陳大太太歎了聲才道:“罷了,我也不過說說,以後,我多疼她些就好了。”婆媳倆商量完,未免要說起淮安伯府這事,聽到淮安伯府請秦婉柔把王側妃帶回去,陳大太太不由抿一抿唇:“王側妃這回做的太過了,隻怕落不到什麼好去。”
曼娘心裡也這樣想,而王側妃落不到好,王氏最大的依仗也就消失,靖江郡王遠在湖北,對這位表妹也頂多就是來信問候罷了。等淮安伯一歸天,王氏以後的日子就可想而知,衣食無缺如活死人一樣地活著。
外麵人總認為,衣食不周才是最難以容忍的事,可從來不知道,有時衣食無缺但要折磨你的心的法子太多了,克扣衣食這樣明顯會落下話柄的事,京城各府邸從沒一家主母會做。
熊三奶奶和曼娘前往齊王府拜見老太妃的路上,熊三奶奶除了問老太妃的喜惡之外,就是讚睞姐兒這個小人精,曼娘也順著話恭維幾句熊三奶奶的孩子。兩人話還沒說完,齊王府就到了,秦婉柔迎出來,熊三奶奶急忙行禮,秦婉柔忙挽起她:“表弟妹快彆這麼客氣,上回姨婆過世,公公說本該去奔喪的,可礙於法度,隻讓府裡長史去了,還和世子說,心裡甚感不安。”
留京諸王,如非必要不得出京,為一個姨母去世而出京奔喪,想也隻是齊王的托詞。熊三奶奶麵上卻露出極懇切的神色謝過秦婉柔,這才一起往老太妃的院子去。
到的老太妃的院子,也是按照禮節被傳喚進去,熊三奶奶給老太妃行禮,又被賜座問話。曼娘出入齊王府已經很熟,少有這樣正式的時候,今日為了陪熊三奶奶,還穿了全套大衣服。殿內雖擺了幾個冰盆子,鼻尖也不由出了汗。
秦婉柔見老太妃在問熊三奶奶熊老太太過世前的事,起身笑著道:“還忘了呢,昨兒我姐姐送來封信,信上還問候曼娘,老太妃就請恕孫媳無狀,帶曼娘下去看信去。”老太妃正和熊三奶奶說的淚汪汪的,聽到這話就對秦婉柔點頭:“你下去吧,哎,這麼多年,姐姐當年待我的好我可一直記得,我入宮後也不過見過她一回,還曾約過等她再來,再好好帶著在京中逛逛,誰曉得就沒了。”
這後麵的話是對熊三奶奶說的,秦婉柔拉著曼娘的手出來,等走到秦婉柔的屋子才對曼娘道:“快脫了外麵的衣衫,你都來我家這麼多年了,這大衣服就沒見你穿過幾次。”曼娘解了外麵大襖,又接過侍女遞上的一杯冰過的綠豆湯一飲而儘才覺得舒服許多,歪在秦婉柔平日歇著的竹榻上懶懶地道:“今兒不是陪這個表弟妹來嘛?總要正式些。”
秦婉柔坐到一個瓷墩上對曼娘小聲地道:“服侍老太妃的侍女昨兒就悄悄和說說,知道熊家人來京要拜見的時候,老太妃歎了半日的氣,這兩日的晚飯都沒好生吃。今兒一大早就吩咐人尋衣服首飾出來。”曼娘又想到那日曾想過的,榮華富貴孤寂一生和與人偕老平淡一生究竟哪樣更好些?不過曼娘隨即又搖頭,熊老太太這一生也是榮華富貴的,隻是沒有老太妃這麼耀眼富貴。
想到此曼娘不由輕輕一歎:“老太妃心中,隻怕也是有些不平。”秦婉柔點頭就又道:“但老太妃不會後悔,畢竟她當初入宮,為的就是九阿公。”如果不入宮,就是等年齡到時被配人,或者放出去嫁人,九阿公的兒女都不得科舉,還要待數代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