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上騎者一身酒味,看見馬車不似普通人家的才打個酒嗝:“大不了我賠了這條命,橫豎我也不想活了。”曼娘聽著聲音有些耳熟,掀起簾子瞧了瞧,見竟是馮毅,喚過秋霜小聲說了幾句,秋霜麵上現出詫異之色,但很快就上前對馮毅道:“馮五爺,您還請把馬頭撥開,我們奶奶還趕著回府。”
這個稱呼讓馮毅渾渾噩噩的腦子有些清醒,再看向那馬車,好像也有些眼熟,忙問秋霜:“府上是?”秋霜輕咳一聲:“我們奶奶算起來還是您長輩,馮五爺,這酒後縱馬還說這樣的話本就不是什麼好事,還請讓開些。”馮毅娶的是鎮國公孫女,從鎮國公這邊論起,馮毅還要稱曼娘一聲表姨母。
這時涼風襲來,馮毅那糊裡糊塗的腦袋也被吹的清醒一些,見秋霜分明不願說她主人是誰,也就撥開馬頭讓開,並對秋霜道:“是我魯莽了,等酒醒了,還該到府上認罪才是。”說著馮毅哦了一聲:“原來府上是陳府,想來是陳三奶奶去探望劉家小姐而回,的確是我魯莽了。”
說完馮毅下馬對著車廂深深一揖讓在一邊,秋霜這才跳上車,這條路,是通往劉家的必經之路,在這遇到馮毅,又是醉醺醺的。曼娘不由輕輕一歎,情之一字,真是難以言說。曼娘悄悄掀起簾子,還能看到馮毅站在街頭,那眼望向劉家所在方向。
秋霜已經道:“奶奶,劉家能重新起來,馮家這會兒隻怕還在後悔。”馮毅和妻子的情分也不過平常,雖然馮五奶奶已經生下一兒一女,還是為馮毅納了一個妾,夫妻之間相處,就跟這京城府邸內最常見的夫妻一樣。
曼娘收起思緒對秋霜道:“這種事,我們外人還是彆議論了,怎麼說鎮國公府,也是這京城一等一的人家。”秋霜點頭,接著就歎息:“劉姑娘這麼好的人,也不知道什麼人能配上?”說著秋霜掀起車簾往後瞧了眼,夜色漸濃,已看不見馮毅了,這個世上,哪有什麼事都順心如意的?
劉侍郎在八月底回到京城,當年的新朋舊友都紛紛前來探望,馮家在幾日後也來探望,並要把馮毅待字閨中的幼妹嫁給劉大爺,重新續兩家的親事。劉侍郎在想了數日之後,點頭應了,消息傳出時,秦婉柔正過來曼娘這邊躲懶,聽了這話不由瞪大眼:“劉侍郎還真是能屈能伸。”
娶馮家女有幾個好處顯而易見,在外人瞧來,都是馮家對不起劉家,那以後馮氏進了劉家,就要低了一頭。若劉吟梅真沒有出閣在家裡養一輩子,這個嫂嫂也不好說什麼,畢竟劉吟梅沒出閣是因馮家當年退親之故。
曼娘拿起一塊西瓜塞進秦婉柔嘴裡:“你又不是不曉得這裡麵的彎彎道,還在這說什麼?劉侍郎答應這婚事,可是有好幾樣好處。在馮家也不儘全是壞處,馮老爺的女兒不少,破著個不受重視的女兒嫁過去,能在麵上修補好和劉家的關係,何樂而不為?”
秦婉柔長長的睫毛眨了眨才道:“我曉得,所以為馮家女兒一歎。曼娘,你給睞姐兒她們尋親事,可不能這樣。”曼娘拍秦婉柔一下:“我自然不會如此,就算我肯,你表哥也不肯,那可是他正經的心尖尖,彆人比不上。”
秦婉柔笑了,扒著曼娘的肩:“你和表哥也老夫老妻了,我怎麼聽著這話你還在吃醋似的,嘖嘖,這情意,真是羨慕死人。”曼娘捏她手指頭一下:“少來,說的就跟你和表弟情分不好一樣。”
秦婉柔又笑了,冬雪已經進來:“熊表奶奶來了。”秦婉柔忙直起身端莊坐好,熊三奶奶已經走進來,手裡還捧了個盒子:“前幾日我家那邊送些東西來,我還想著,尋了裡麵的尖兒給老太妃送去呢,可巧表嫂就來了,想著請表嫂帶去,還便宜呢。”
秦婉柔忙接過謝了熊三奶奶,熊三奶奶進京這些日子,跟了陳七太太和曼娘,也去過幾家府邸,比起剛進京是大不相同,說起話來也是滴水不漏,笑著說:“謝什麼謝,老太妃麵前,旁人想孝敬還孝敬不上呢。”
曼娘請她坐下,三人說些家常話,熊三奶奶斜倚在那笑著說:“前幾日你們表弟還在那說,鄉試已經放榜,還不曉得大侄兒中沒中,若中了,自己這個做叔叔的就要多用功讀書,免得明年會試,侄兒中了,叔叔沒中,那才沒臉回去見人呢。剛說呢,就接到信,說大侄兒中了,你們表弟這叫一則以喜一則以憂,日日關在屋裡讀書不肯出門呢。”
熊三奶奶說的自然,秦婉柔卻聽出彆的味兒來,對曼娘使個眼神,曼娘隻當沒瞧見秦婉柔的眼神,隻在那和熊三奶奶說笑,那腳卻悄悄地踩了秦婉柔一下。秦婉柔會意,笑著對熊三奶奶道:“英雄出於少年,這侄兒比叔叔中的早的也儘有。我記得上一科吧,有人中了,眾人去道賀他卻滿臉不高興,問過才曉得,他兒子再上一科就已中了,還入了翰林,做老子的還做了兒子的晚輩,難免有些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