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說這事,曼娘瞧了陳四爺一眼才道:“四叔這話,隻怕是托詞吧?四嬸子現在也常在京城裡走動,怎會不知道呢?”陳四爺麵上的笑慢慢收起,過了會兒才道:“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三哥和嫂子,拙荊的確在京城裡走動,可我覺著,這瞧人的眼光,她遠不如嫂子,才想托嫂子費心。”
曼娘還是沒有說話隻是瞧著陳四爺,陳四爺不由微微一歎,終於點頭:“當了嫂嫂的麵,我也不說彆的托詞了,我是不信任她,當年的事……”曼娘已經打斷他的話:“隻是當年的事,這些年四嬸子在揚州,沒犯彆的錯,好看的:。”陳四爺點頭:“可她當年犯的錯,已經夠記一輩子了。”
曼娘笑了:“這就是你的不是,四叔,你若和四嬸子之間再無芥蒂,你們去了那麼些年,要我幫忙那絕無二話,可你們之間尚有芥蒂在,我若幫忙,尋來的親事四嬸子未必喜歡,那時好好的姑娘嫁進來,不得婆婆喜歡,到時豈不害了人家?四叔,我知道當年的事你記了許多年,可朝廷還有個赦旨,或施恩或已改好,沒有個一輩子拘了人家的事。你是男子,自然不在意這些,可四嬸子是女子,常年生活於內宅,你明晃晃地把這攤開給大家瞧,到底要四嬸子怎麼活?”
陳四爺被說的低頭,曼娘見他不言語,曉得他們夫妻之間,這裂痕也有五六年了,不由歎一聲:“四叔,我曉得,你是羨慕你哥哥弟弟們,個個家宅都是寧靜和美的。你也願你的家宅是這樣的,可夫妻夫妻,本是一體,不是隻有婦人一個想好就好。”陳四爺長歎一聲道:“嫂子的苦心我做兄弟的曉得了,隻是這件事,我總要……”
說著陳四爺停口,這麼些年,初時的憤怒裡,對妻子猶自有期盼,搬去書房裡的日子,期盼著妻子含笑走進來,和自己說說從前的事,是她錯了。可後來,這種期盼慢慢消失,接著就變成冷淡,既然她認為,她做的沒有錯,全是為了自己,那就由她去罷,橫豎做丈夫的,該為國效力,這些內宅事情,就全交給彆人去管。於是毅然決然去了揚州,公務之餘課子讀書,覺得這種生活還是十分好,聽到妻子來揚州的消息,那時心裡也不是沒有期望的,期望她能和自己軟語嬌言,說說這些年的話。
可見了又怎樣?還不是傷心,她隻是為兒子來的,主動說要為自己納一房美妾侍候,可她從不知道,自己要的不是這些。這麼些年也就這樣過來了,從當初的夫妻恩愛到現在的相敬如冰,每日所說的話不外就是那麼幾句。陳四爺不由低聲道:“可她不曉得我要什麼。”
曼娘淡淡一笑:“那你和四嬸子說過沒有?”陳四爺沉默,曼娘了然:“四叔,夫妻夫妻,本就要互相說說的,而不是悶在心裡。”或者吧,陳四爺又是一笑,對曼娘拱手一揖:“嫂嫂的意思我明白了,不管怎麼說,這件事還是要嫂嫂煩心。至於她那邊,我會和她說的。”
說完陳四爺離去,曼娘沉默一會兒才起身繼續走,秋霜急忙跟上,對曼娘小聲道:“奶奶,您又何必對四爺說這麼多,就算說了,四奶奶改了,她也未必記得你的好的。”曼娘這些日子有些累,腳步放慢一些伸手讓秋霜攙著才道:“原先孩子們還小,現在漸漸都大了,到時各自嫁娶。若是你四奶奶還是像原來一樣,出了什麼事,都不一樣要來尋你三爺或者你三少爺幫忙?有些事,現時瞧著是白做的,日子長了才曉得,對自家是極有好處的。”
秋霜哦了一聲:“奶奶的意思,是不是要放的長遠些,而不是隻曉得麵前這些小利。”曼娘笑了:“孺子可教。”秋霜一張臉登時紅了:“什麼孺子,奶奶,我的大女兒都九歲了,連她都已經開始懂道理了,我還是什麼孺子。”
曼娘又隻淡淡一笑,進了陳大太太上房,陳大太太房裡今日並不熱鬨,曼娘進去時,隻有個小丫頭坐在榻前,給陳大太太捶腿,聽到曼娘的腳步聲,陳大太太睜開眼讓小丫頭出去才對曼娘道:“老了,吃完午飯不一會兒就哈欠連天,讓孩子們都出去了。你這是從親家家裡回來?”
曼娘拿過小丫頭放在一邊的美人拳給陳大太太輕輕地捶起來,笑著應是,陳大太太不免要問問都預備的怎樣,聽到預備的不錯,這才道:“說起來,睞姐兒明年就十五了,這個年歲就算在家多留幾年也不小了,她的婚事,我知道你雖上心,可這天下哪有什麼正經十全十美人家?”
曼娘應是才把方才陳四爺和自己說的話說出,聽完陳大太太也就先把睞姐兒的婚事放在一邊,歎氣道:“你這個想法很對,這婆婆和兒媳不對付,雖說婆婆有管教兒媳之責,可太刻薄,怎麼也不是我們這樣人家的行事。再說我們這樣人家,娶的媳婦自然也是差不多的人家,傳出個薄待兒媳的名聲,親家尋上門來,這不是結親是結仇,那幾輩子的臉,全都丟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