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承認或否認,都稱不上是討巧的回答。
經由那對眼睛熟悉的精巧形狀而對孩童的身份有所猜測,再加上對方高高在上質問自己的態度,小少爺的姓名已經呼之欲出。
是與自己素未謀麵的幼弟,名叫柯特的孩子。
把那個名字從記憶的角落裡撈出來,放任它盤旋一圈然後散去。櫛名琥珀收回打量來人的眼神,倚靠著三毛慢慢站起身來,拍去身上的草屑和塵土,旁若無人地轉身離開。
柯特難以置信地怔然一秒,繼而暴怒地衝了過來。
“喂,你——!”
連這種來路不明的家夥,都這麼堂而皇之地無視我!!
他藏在袖中的右手飛快變形,化為猙獰爪狀向前刺去,帶起淩厲的風聲。
指尖似乎已經觸及那人後心飄蕩的外套,卻在下一秒突兀地失去實感,始料不及地落空了。
柯特還沒來得及驚訝,後頸上已經傳來一陣鮮明鈍痛,讓整個人的意識瞬間遲滯,繼而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櫛名琥珀收回手刀,注視著身著和服的孩童麵朝下撲倒在草地上,事不關己地後退了一步。
就算體術水平被長輩們認為不堪入目,那也是和他們期望中的天才繼承人相比。不管怎麼說,他也不至於差勁到會輸給年僅六歲、還未開念的小孩子。
最後看了一眼趴在草坪上一動不動的柯特,估摸後者還要半個小時左右才能醒過來,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在旁看護的義務——
再說,畢竟是揍敵客家的地盤,又有三毛在旁邊看護,出不了什麼岔子的吧。
托家庭教育的福,他對鮮少碰麵的糜稽、柯特這幾個弟弟,並沒有另一個世界麵對安娜時那種小心翼翼的在乎與奇妙的嗬護欲望。
會一言不合就在背後對他下殺手的凶殘正太,毫無疑問也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
於是櫛名琥珀毫無心理負擔地丟下昏迷中的柯特,獨自一人慢悠悠地走開了。
他趕在天色黑透之前來到了黃泉之門後麵,並沒有嘗試推開那些一扇套一扇的厚重門扉,而是穿過一旁窄小的側門,徑直走進了外麵設立的門衛室。
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守門人皆卜容被推門的聲音驚醒,趕緊揉了把臉,站起身來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
“二少爺。”
櫛名琥珀對這些禮節一向沒什麼反應,隻是問道:“我的包裹呢?”
皆卜容一臉茫然地重複:“包、包裹?”
“最近沒有人寄東西過來嗎,”他有些猶疑,下意識伸手進外套兜裡摸向手機,“應該是這幾天到來著……”
地中海大叔這才一臉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的表情,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急匆匆跑到屋後,捧了個不大的泡沫箱回來。
他一麵拂去上麵落著的薄薄塵土,一麵不好意思地解釋:“因為沒有標明收件人,我一直以為是哪個家夥的惡作劇。要說最近收到的包裹,也隻有這個了,是寄給少爺您的嗎?”
櫛名琥珀伸手接過,用對方遞過來的小刀利索地劃開包裝,在掀開蓋子的同時深深吸氣,露出了極淡的一抹笑。
皆卜容探頭過來看,以一種莫名的感慨態度出聲道:“是蘋果啊。”
……相比於“少爺收到了一箱蘋果”這種事,明顯是“那個二少爺居然在外麵有認識的朋友”更值得驚訝。
被守門人以全新視角暗自打量的主角毫無自覺,敷衍地嗯了一聲,從最頂端取出一枚蒙著白霜的紅色果實,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
果香芬芳馥鬱,被表皮些微的青澀氣息襯托得愈發香甜,光是像這樣嗅聞就能想象到果肉在齒間迸開時汁水四濺的樣子,讓人心情都不由自主地輕快了起來。
櫛名琥珀帶著這箱蘋果,像是掃蕩了宮殿的巨龍珍而重之地攥著一小堆金銀財寶之類的戰利品一樣,以比來時快得多的速度徑直回了臥室。
他先把箱子謹慎地藏到床底下,這才去把一開始就攥在手裡的那個果子洗乾淨,趴在床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
吃著吃著,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來。
他慢吞吞地摸出手機,在為數不多的聯係人中找到一個,逐字逐句地打了信息發過去。
【蘋果,很好吃。】
對方像是時時刻刻緊盯著手機屏幕一樣,秒回了一個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