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困意驅使著沉重的眼皮不斷下墜,手裡還是牢牢捏著牙簽,堅持不懈地戳起果肉往嘴裡送,動作緩慢,但很堅決。
家庭主婦傑諾斯收拾乾淨桌麵,洗完鍋碗瓢盆再出來的時候,他手中空空如也的玻璃碗已經被從者接過放在一邊,靠在後者身上睡著了。
脫離戰鬥的齊格飛收起了龍尾和龍翼,之前身披的鎧甲也被更為低調的常服所取代,搭配垂到腰際的蓬亂長發,像是什麼一眼看上去就覺得可靠熨帖的人形抱枕。
傑諾斯找了條毯子,小心翼翼地給睡著的少年披上,動作輕到仿佛害怕打碎什麼精致脆弱的玻璃器皿。
他半蹲下身,在旁觀察了一會兒,確認後者呼吸停頓的間隙、胸膛起伏的幅度都很正常之後,才稍微退開了些,眉頭依然蹙著。
……“實現願望”這種超乎常理的能力,沒有製約是不可能的。
雖然在滿足得到財物這種相對可控的願望時方便快捷、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看起來美妙到不可思議,但如果過於龐大的願望觸及了某條隱藏的上限,在許願失敗的同時,負責聽取願望的琥珀也有相當程度的可能會遭受反噬。
懷抱著這樣的擔憂,傑諾斯叫了正躺在榻榻米上眯著眼消食的埼玉一聲。
“老師。”
他把態度放得嚴肅而認真,脊背挺得筆直,“關於琥珀的能力,可以請您不要告訴其他人嗎?”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的啦。”埼玉嘀嘀咕咕地應下,不忘回過頭來調侃弟子幾句,“沒想到你居然是占有欲這麼強的類型啊,傑諾斯。”
毫無幽默細胞的改造人剛準備反駁,話還未出口,就被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儘管齊格飛以最快的速度從自家禦主的外套口袋裡翻找出了手機,但猶豫要不要掛斷的功夫,櫛名琥珀的睫毛輕顫,已經從淺眠中醒了過來。
他花了幾秒鐘找回意識,抬手拿過手機,滿臉倦怠地放到了耳邊。
“……嗯,是。有什麼事嗎?”
對麵的男聲語氣恭敬,飛快地說著些什麼,長時間的沉默傾聽之後,白發的少年不做任何回應,一語不發地掛掉了電話。
埼玉猜測:“推銷電話嗎?還真是敬業啊。”
櫛名琥珀搖了搖頭,扶著從者的肩膀站了起來。
“是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打來的,自稱是負責和特殊能力者打交道的部門。昨天讓Saber在那麼多市民麵前出手,被認出身份也是理所應當的……他們想要合作。”
唯一聽懂的齊格飛肌肉下意識繃緊,朝這邊投來的視線裡寫著毫不掩飾的擔憂。
被官方辨認出的……禦主身份。
用國家機器的力量來左右聖杯戰爭的走勢,將從者化為聽從調遣的籌碼,謀取更高層麵上的利益。
也許乍看之下不失為好的選擇,但雙方的地位過於不對等,一不小心就會失去自由,由“合作”變為“掌控”。
禦主是珍貴強力的資源,官方不可能因為一次拒絕就輕易放棄拉攏。但自家禦主無論怎麼看,也不是長袖善舞的類型,如果放任矛盾激化,毫無疑問會演變成進退兩難的局麵——
心念電轉之間,感到為難的齊格飛無聲地歎了口氣。
櫛名琥珀轉過頭來睨了他一眼,像是洞悉從者所思所想一般,緊緊抿起了嘴唇。
他沒有向滿頭霧水的埼玉和傑諾斯多做解釋,自顧自地走出了門。
“答應你的魔力強化,過幾天抽空來找我。”他環住重新長出龍翼的齊格飛的腰,轉頭叮囑表情略顯擔憂的改造人,“記得白天來,不要太晚。”
從者扇動翅膀,抱著禦主飛上高空。埼玉所居住的公寓樓在腳下越來越小,逐漸化為灰色建築群中難以分辨的一點,櫛名琥珀收回視線,把臉龐埋在青年頸側,躲避令皮膚刺痛的狂風。
後者輕聲問:“要回酒店去嗎?官方有心調查的話,那裡肯定已經暴露了。”
櫛名琥珀環繞在他身側的雙臂緊了緊,過了半晌,才慢吞吞地給出了回複。
“……那就先不回去。”
“去看看安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