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rserker(狂戰士)職介以剝奪理性為代價,對從者進行超越英靈性能的強化,但同時也因為這種強化大幅增加了魔力消耗,禦主的負擔會相當沉重。
甚至曆次聖杯戰爭之中,多次發生過berserker的禦主被從者生生抽乾魔力而喪命的事故。
即使隻是勉強供給了自己的從者約實體化十分鐘左右的魔力消耗、甚至未能支持後者發動寶具,在擊退archer之後,魔力被嚴重透支的櫛名琥珀便陷入了深度昏迷,足足被可妮莉婭照顧了一周有餘才醒轉過來。
……而現在,少年的身上同時背負著兩份契約,必須提供足以支持saber和berserker兩名從者一同現界的魔力。
而櫛名琥珀選擇這麼做的理由,也是顯而易見的。
齊格飛被布倫希爾德嚴重克製,如果放任局勢繼續惡化下去,無疑他會失去saber這張手牌。
berserker的插手是必要的,如果能將作為齊格飛天敵的布倫希爾德成功踢出局,那麼這次放手一搏就算是值得。
但前者是櫛名琥珀深藏起來不肯示人的底牌,明麵上他僅僅是齊格飛的禦主。如果berserker一出現齊格飛就因為供魔不足而無法維持實體化,那麼再遲鈍的人也會察覺二者之間的聯係——所以,他必須行險。
哪怕會透支魔力、冒著一不記小心被抽乾的致命風險,也必須維持兩名從者同時存在,隻有這樣,才能割裂作為黃雀的berserker同自己的聯係。
轉瞬之間理清關節的齊格飛嘴唇緊抿,被胸腔中湧動的擔憂和愧疚所擾,神色不由自主地黯淡下來。
與此同時,他也清楚地理解了對麵禦使魔槍的狂戰士那個冰冷眼神的意味。
【沒有下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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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異狀,櫛名琥珀已經提前一步返回了酒吧之中。
吠舞羅的其他成員都跟隨作為王的周防尊行動,鬨鬨哄哄地擁到了外麵的街道上,而他看清局勢、決定將berserker召喚出來之前,知道自己會因為缺乏魔力而陷入昏迷的櫛名琥珀選擇先遠離戰場,至少退後到不會被波及的地方。
除了此刻空空蕩蕩的吠舞羅,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魔力回路因為超負荷運轉而陷入難以忍受的劇痛,他像一條脫水的魚,隻覺得每次呼吸時吸進肺裡的不是空氣,而是燒灼的火炭。
渾身上下每一處骨骼、每一絲肌肉都宛如被蟻群咬齧般酸脹不已,幾乎令神誌抽離的痛楚讓平日裡不起波瀾的死寂紅眸失去焦距,蒙上了一層薄紗般的水霧。
弓一般繃緊的身軀不住痙攣,指甲早已刺破掌心,滲出緩緩滾落的鮮紅血滴。
但是……但是……不能就這麼放任自己昏迷過去。
這次沒有可妮莉婭在身邊,至少他要堅持到戰局塵埃落定,從回來複命的從者口中知道結果。
似乎有輕得無法感覺到的陣風從身邊吹過,被汗濕的額頭感到一絲稍縱即逝的涼意。櫛名琥珀撐起重若千鈞的眼皮,幾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從唇縫中擠出低如蚊蚋的嘶啞聲音。
“berserker……敵人,殺掉了嗎——?”
“那是自然。”
在得到言簡意賅的肯定回答之後,長長鬆了一口氣的櫛名琥珀闔上眼睛,在喃喃之餘,終於放任自己陷入了濃鬱的黑暗之中。
“太好了。我一直堅信……berserker、是最強的。”
半晌之後,以靈子化狀態守護在陷入昏迷的少年身旁的從者,發出一聲難以描述具體感情的低聲輕嗤,便再也沒有其他動靜了。
稱不上溫柔的夜風從破損的窗戶中灌入,有關櫛名琥珀的個人資料原本被匆忙離開的周防尊隨意擱置在桌麵上,此刻被吹動得一頁頁嘩啦啦翻開,最終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飄落下來,倒扣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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櫛名琥珀剛剛出生的時候,櫛名穗波原本是很欣喜的。
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呢?對和少年少女們朝夕相處、原本就喜歡小孩子的中學老師櫛名穗波來說,這個孩子無疑是上天賜予&30340記;珍寶,意味著她的生命將得到另一種層麵上的延續。
櫛名穗波在孕期裡對肚子裡的寶寶可謂嗬護備至,後期還下決心請了長假,擱置了原本兢兢業業的班主任一職,專心休養和進行胎教。
閒暇下來的時候,她會自製花花綠綠的各色識字卡,並且專門找了本子列出計劃表,把孩子周歲之後要培養的興趣愛好和必須學習的各類科目一一寫上,每一天都安排得滿滿當當。
櫛名穗波堅信著,她會是個很稱職的母親,而她的孩子也必然是很出色的孩子。
在這樣濃厚的期待之情中,櫛名琥珀出生了。
還是隻知道哭和睡的小小嬰兒時,無論怎樣怪異的特質都難以被大人察覺,但是隨著這孩子一天天長大,開始跌跌撞撞地學習走路、開始笨拙地牙牙學語,某些與正常人類幼崽不同的地方就再也掩飾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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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櫛名老師,這麼晚才來接孩子呀?”
麵對熟人熱情的招呼聲,櫛名穗波捋了捋耳邊散落下來的碎發,笑得有些尷尬。
“嗯,今天比較忙,給留堂的幾個學生批改了作業,所以……”
和她打招呼的人一副家庭主婦打扮,是櫛名穗波的鄰居,有個和櫛名琥珀同歲的小女兒。因為附近區域的國家認可內保育園隻有這一所,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把孩子送進這間學校來,兩個孩子也由此成了同學。
鄰居正牽著女兒的手往家走,正好碰上匆匆趕往保育園方向的櫛名穗波,出於禮貌打了招呼,便說著“那就不耽誤你的事啦”揮手告彆了。
眼角眉梢有著藏不住的憔悴意味的櫛名穗波在原地駐留了一會兒,視線始終粘在那個貼在媽媽腿邊蹦蹦跳跳、不住發出歡快笑聲的可愛小女孩身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羨慕與自嘲交織的複雜表情。
等到那對母女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她才轉過身來,繼續往保育園走去。
保育園是為無暇照顧孩子的雙職工父母提供的托兒機構,孩子一旦年滿兩歲,就可以送去照顧,不用勞煩父母在上班時間多費心。除了周日和節假日之外都照常開放,工作日期間直到晚上八點才會閉園,可以說解決了絕大多數父母的後顧之憂。
不過,儘管說“開放到八點”,真正等到閉園之前才來接孩子的家長無疑是極少數。
等到櫛名穗波踏入校園之內,穿過擺放著滑梯、秋千和蹺蹺板等各色設施的遊樂場,那棟外層繪有各種可愛卡通圖案的米黃色教學樓燈光已經熄滅大半,拿著鑰匙的保安大叔正在一間間教室檢查,確認沒有因為調皮滯留保育園的孩子。
櫛名穗波深吸一口氣,稍微整理一下衣服下擺,向著三樓角落裡唯一亮著光的那間教室走了過去。
還未踏上最後幾級階梯,整個身軀都籠罩在樓梯拐角處的陰影裡,前方已經傳來了稚嫩的輕聲呼喚。
“媽媽。”
她下意識張開手臂,把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小記小身影抱在了懷裡。還不等揉揉這孩子柔軟的額發、因為今天也來晚了而出言安撫幾句,蹲下身來的櫛名穗波就先一步看見了站在教室門前的老師,以及後者臉上再明顯不過的苦笑。
隱隱約約的不祥預感得到落實,櫛名穗波心頭一跳,急忙站起身來,滿懷歉意地衝保育園的這位老師微微鞠躬。
“真是抱歉,今天來得這麼晚,給您添麻煩了。”
略微停頓之後,她小心翼翼地補上後半句,“這孩子……這孩子今天表現得怎麼樣?沒有鬨出什麼事情來吧?”
從業經驗豐富的保育園老師張了張嘴,一副有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但和牽著媽媽指尖的小孩子對上眼神的時候,她還是儘力收拾了情緒,擠出一個再溫柔不過的笑容來,配合又軟又甜的語氣誘哄著。
“媽媽和老師有一點大人間的事情要商量呢,你看平常那——麼多小朋友喜歡的秋千,現在沒有人玩呢,要不要去試一下,琥珀醬?”
幼童用那雙清澈的紅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的時候,那其中一閃而過的了然讓老師有種錯覺:這個年僅五歲的小孩子似乎完全明白,自己這麼說的目的隻是把他支走,好說一些在當事人麵前不方便說的話罷了。
但是下一秒,他便像是所有因為玩具而動心的五歲孩童一樣,乖乖鬆開了媽媽的手,迅捷無聲地跑下樓梯,衝著院裡的秋千出發了。
老師恍然地晃晃腦袋,打消了先前的奇怪念頭,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下麵和櫛名穗波的談話上,態度也隨之嚴肅了起來。
“您該采取措施對他進行乾預治療了,女士。”
對他人的言語缺乏正常回應的能力、也從來沒有主動與人交流的欲望,閒暇時習慣一個人呆著,總來不和歡笑抱團的同齡人打鬨,總是盯著天空的一角怔怔出神——
如果以上都可以粗暴地歸因於性格孤僻,那這孩子對於“生命”這個概念不經意間展現出的某些態度,簡直稱得上讓成年人都遍體生寒。
老師隻是察覺櫛名琥珀從不靠近撫摸班級集體飼養的兔子,簡單地給他打上了“不喜歡小動物”的標簽,而作為母親的櫛名穗波看到的更多、更加本質,那份寒意也愈發深入骨髓,從每個毛孔中幽幽地滲透出來。
早在三歲的時候,櫛名琥珀就早早展露出了遠超年紀的攻擊性和強大的破壞力。如果不是他從來不和同齡的小孩子一起玩,櫛名穗波估計早就收到了其他家長的如潮控訴。
但光是這樣也很令人苦惱,在媽媽的反複強調下,年幼的櫛名琥珀總算記住了要有所收斂。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在另一個世界的父母兄長那裡會得到誇獎的舉動,總是令母親露出不安的慌張表情,但既然被如此叮囑了,那就算了吧。
稍微安下心來之後,櫛名穗波也會在周末閒暇時帶他去家附近的公園和商場轉轉,努力增加櫛名琥珀和外界的接觸。
記本以為後者的性格會伴隨著年齡成長一天天好轉,直到借助某個契機,真正察覺到那份……令人不寒而栗的漠然本性。
那是在某次外出之後,孤身一人還帶著孩子的櫛名穗波恰巧被路過的醉漢騷擾,不得不掏出手機威脅對方“我要報警了”,未能得手的邋遢男人這才惡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搖搖擺擺地扭頭走了。
終於擺脫危機的櫛名穗波鬆了口氣,剛準備安慰身邊的孩子不要害怕,就看見後者寶石般澄澈的紅色眼睛圓圓睜著,正仰起臉來,以遇上了什麼難懂問題的費解表情看著自己。
“媽媽,”白發紅眼的孩子輕聲發問,“為什麼不殺了他?”
…………什麼?
剛要被對方那副蹙起眉頭來的樣子逗笑的櫛名穗波僵住了,一瞬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換了同齡的其他孩童來說這句話,她會理所當然地認為估計是最近又看了什麼動畫片,那種打打殺殺的東西對小孩子的大腦發育不好……但她自己的孩子,她最為了解。
他是從心底裡這麼疑惑著,也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問出了口。
勉強穩住身形,櫛名穗波用克製不住顫抖的手捧住孩子的麵頰,隻覺得喉嚨乾澀得發痛,幾乎擠不出聲音來。
“這種話……你怎麼會、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他讓你不開心了啊。”
年幼的櫛名琥珀以理所當然的態度,複述著被負責教導自己的伊爾迷灌輸過來的想法,“被那樣挑釁,會做出反應是理所當然的吧。再說了,把這種程度的家夥清理掉根本不用費什麼力氣——”
“不是這樣的!!!”
意識到什麼東西正在失控的櫛名穗波跪在地上,激動地緊緊攥住了孩童單薄的肩膀。
“生命是可貴的東西,根本不能用你說的那種邏輯簡單地衡量。”她以近乎祈求的態度訴說著,滿懷悲哀地凝視對方滿是無措的雙眸,“琥珀,你看著媽媽,看著媽媽的眼睛……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如果不是自身的生命遭受威脅,絕對、絕對不可以去主動傷害他人。聽清楚了嗎?”
……不對。
不該是這樣。
但是哥哥明明說——
心生猶豫、躊躇著無法做出決定的櫛名琥珀在注意到母親臉頰上大顆大顆滾落的淚珠之後,連忙抬起手來將其拭去,隨即匆忙點了點頭。
“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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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情況就是我剛才說的那樣了。雖然很同情,但您作為家長總要去麵對的……女士,櫛名女士?您在聽嗎?”
從回憶中掙脫出來的櫛名穗波下意識挺直了脊背,為自己的片刻走神連連道歉,老師歎了口氣,善意地擺了擺手表示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