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睜時宛若貓兒一般的眼睛在房間裡逡巡一周,果不其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明明召喚出了從者,卻連我的存在都察覺不了,果然是連魔術師都稱不上的小鬼。”
那個憑空出現的聲音低沉而頗具磁性,儘管從裡到外都浸透了昭然的嫌棄和生人勿近的冷漠意味,卻並沒有無視櫛名琥珀的問題。
“不需要聖遺物、不需要召喚陣,甚至對聖杯戰爭毫不知情……在這種極端情況下依舊被聖杯選中,被動召喚出從者,這隻能說明一點——”
“你擁有聖杯也為之認可的、隱藏於心中的強烈渴望。”
“我好歹也算是阿爾斯特戰士的一員。既然作為從者被召喚,就會做應該做的事。那麼,我年幼又弱小的禦主啊,做好準備走出這裡、大開殺戒了嗎?”
“…………”
在更為漫長的沉默之後,艱難地試圖消化接連出現的陌生名詞、最終理解不能選擇放棄的櫛名琥珀遲緩地眨了眨眼睛,滿臉毫不掩飾的茫然。
“……聽不懂。所以,你究竟是誰?”
胸腔中升騰而起的戰意和殺意被硬生生衝散,有被禦主蠢到的Berserker短暫一滯,很難說清內心究竟是什麼感受。
雖然發現這次的禦主是個小孩子、還是個尚不懂得如何使用魔力的小孩子時就預感到會很麻煩,但現在看來,原本他想象得還要麻煩。
從者重新收拾好情緒,因為對未來所要背負的重擔有所察覺,再出聲回答的時候,那副對除戰鬥之外的任何事都不感興趣的漠然態度愈發明顯。
“庫·丘林(Cun),應召喚而來。”
“職介是Berserker。作為從者的我是你的槍、你的兵器。”
“有關聖杯戰爭的基本消息我會告訴你,所以豎起耳朵聽好,不要再露出那種愚蠢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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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組禦主(Master)和從者(Servant)彼此爭鬥,以殺死所有競爭者為目的,最後角逐出的唯一一組勝者將獲得聖杯作為獎品——那是積蓄了無法計數的龐大魔力、能夠實現世間任何願望的滿願機。
手背上的令咒既是禦主資格的象征,同時也能用來強製命令從者做某事,一次命令消耗一劃。
如果三劃令咒使用一空,那麼禦主對從者的約束將不複存在,甚至有些相性極差的從者還會反過來攻擊禦主。
因此令咒是非常珍貴的消耗品,非必要不得輕易動用。
很久沒有人用如此嚴肅的態度跟櫛名琥珀說這麼多的話了。再加上都是與性命切身相關的重要情報,小小的孩子蜷縮在床上抱著膝蓋,眼睛一眨不眨,聽得格外認真。
等到從者的聲音止歇,他才若有所思地出聲,挨個音節咀嚼著那個略顯滯澀的名字。
“庫·丘林……”
被叫了真名的從者毫不留情地打斷他:“叫我‘Berserker’。你是想讓包括敵人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名字,繼而輕易猜出我的底牌和弱點嗎?”
櫛名琥珀毫不在意地改口:“Berserker。關於你之前所說的,我有一個地方不明白。”
他注視著蒼白手背上的令咒,一點一點艱難地構思著措辭。
“‘連聖杯也為之認可的、隱藏於心中的強烈渴望’——但我並不覺得,我有這種東西。”
如果他發自內心想要離開這裡,完全可以用乖順的配合態度爭取生活條件的改善,等到取得去室外放風的機會後,輕易逃之夭夭。
再簡單粗暴一點,其實在運用念力強化自身的情況下,現在的櫛名琥珀已經能將窗戶外側的不鏽鋼圍欄挨個折斷。
但是他沒有這麼做。
離開了這裡,又能去哪裡呢?
他知道媽媽不想見他。事實上,過去三年之久,五歲之前的記憶已經不可避免地漸漸模糊了。
櫛名穗波的臉龐逐漸像是隔著一層霧氣,每一天都在變得更加遙遠。再想起來“母親”這個概念時,腦海中浮現出來的隻剩下頭頂被撫摸時輕柔的觸感,還有海藻般的長發上縈繞著的,洗發水淡淡的香氣。
“渴望”——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他在如此熾烈地渴望著,什麼呢?
呆呆坐著的櫛名琥珀沒能等到Berserker的回答。
“果然是個麻煩的家夥。”
在給出隱含嫌棄意味的個人評價後,從者便徹底閉上嘴巴,再也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