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下意識俯身、同她靠得更近之後,安娜踮起腳尖,將藏在背後的噴花筒拿了出來。
伴隨著“砰”的一聲悶響,彩帶、閃粉和塑料亮片飛散在空中,慢慢飄落下來,點綴在櫛名琥珀的長發上。
計謀得逞的小蘿莉鼓起勇氣給出一個大大的擁抱,將臉頰埋進兄長的懷裡。
“——歡迎加入吠舞羅。”
櫛名琥珀下意識環抱住妹妹單薄的肩膀,垂首往樓下望去。
赤之王周防尊坐在慣常的位子上,一副放任自己融入歡樂氣氛中的安詳態度;以興奮地朝著這邊揮手的十束多多良為首,草薙出雲、八田美咲、鐮本力夫……氏族的眾人同時將目光投注過來,裡麵蘊含著同樣的東西。
善意、包容,對於日後家人的親近與嗬護。
彼此之間的羈絆較之血緣更加深厚,既然King認可他作為赤之氏族的一分子,他們自然也會認可他。
選擇加入吠舞羅,明明隻是想要遺忘舊日幻影的權宜之計——但是此時此刻,站在如此熱切的視線之中,櫛名琥珀突然感覺心中被某種飛快膨脹的情緒所填滿。
酸澀不安之餘,又有些難以言喻的、小心翼翼的欣悅,仿佛在品味偷來的糖果。
蛋糕、氣球、眾人微笑著的臉龐。他緩慢地眨動眼睛,試圖把麵前的景象牢牢銘刻進腦海之中。
……家人嗎?
他輕聲喃喃,回應道:“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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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人的陪伴下入睡或醒來,對櫛名琥珀來說是早已習慣的事。
但前者往往是他所百分百信任的從者,齊格飛或庫·丘林。在沒有從者陪伴的另一個世界,甚至連最為親近的伊爾迷也隻是把弟弟的傾訴當成小孩子的夢話,更遑論夜夜守候著他。
所以睜開眼睛之後,發現房間中還有另外一個人時,櫛名琥珀短暫地茫然了一會兒。
神誌逐漸清醒,記憶隨之回籠。他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從床上挪了下來。
“早?”
他沒有問庫洛洛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對方顯然也覺得沒有必要解釋,隻是微笑著回以問候。
“早上好。飛艇馬上就要落地了,如果半個小時後你還沒有醒,恐怕我隻能把你抱下去了。”
櫛名琥珀唔了一聲,並沒有多餘的反應。
“你之前說,其他團員都在巴茲公國,上次任務地點附近。”
“是的,最遲今天下午就能碰麵。”黑發的青年坐在沙發上,將手中的書翻過一頁,“大家都很期待你的加入。”
十二歲時的櫛名琥珀比現在要孤僻得多。旅團的成員之中,最多隻和性格最為開朗的俠客有過幾次交流。
至於其他人,大概隻是見麵能叫出名字、不至於認錯的程度。
很難說建立在這種關係上的期待有多真心實意,櫛名琥珀將庫洛洛的說辭理解為基本的禮貌,歪著頭思考了一會兒。
“這樣嗎。說起來,庫洛洛一直都想讓我加入旅團,究竟是為什麼呢?”
庫洛洛的念能力【盜賊的極意】能夠將他人的念能力據為己有,他並沒有向櫛名琥珀隱瞞過這一點。
或許是因為性格有著相似之處,在某些方麵極為純粹,即使真正相處的時間很少,二人在麵對麵交流的時候,總是習慣於不加偽飾的坦蕩態度。
不可否認的是,櫛名琥珀在某種程度上信任著對方。
所以才會告知有關念能力的細節,才會接受旅團的邀請離開伊爾迷,才會放任自己在這個人身邊睡去。
作為回報,庫洛洛同樣坦陳了自己的底牌,提供陪伴,提供片刻不離的保護。
所以櫛名琥珀並不擔心對方覬覦的是自己的能力。
如果他想要,四年前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拿走了。
——但是除了這個,自己身上又有什麼可執著的地方呢?
飛艇慢慢落地,甲板上傳來輕微的震顫感。似乎同樣困擾於這個問題的答案,黑發的青年將書合上,用書脊輕輕抵著下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因為覺得琥珀的能力很有意思。這個理由足夠嗎?”
走廊上開始有拖著行李箱的客人走過,隔著緊閉的門扉傳來一陣陣腳步聲。
櫛名琥珀看著他,沒有離開房間的打算,也沒有回話。
在片刻的僵持之後,庫洛洛終於將書本放在一邊,妥協意味滿滿地輕笑了起來。
“其實已經猜到答案了吧,琥珀醬?就是因為有了猜測,才會想聽我親口說出確切的回答。”
他站起身來,俯視著沉默不語的櫛名琥珀。
“與能力無關,與身份無關。我之所以邀請你加入旅團,隻是因為想要陪在琥珀身邊罷了。”
在門外逐漸嘈雜起來的腳步聲和喧嘩聲中,庫洛洛上前一步,讓身形的剪影彼此重合,隨即微微垂下頭來,將溫熱的呼吸吐落到少年耳畔。
他的聲音輕柔,像是穿林拂葉的晚風吹過竹林一角,帶起令人心顫的悅耳和聲。
“你需要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