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了室長發出的信號,青之氏族的其他成員同樣拔刀出鞘。
“淡島,拔刀!”
“伏見,拔刀!”
“道明寺,拔刀!”
……
伴隨著不絕於耳的金鐵交鳴之聲,以拔刀式解開對力量的束縛,隻待下一秒屏障退去,便準備毫不猶豫地投身於戰鬥之中!
火焰裹挾著熱浪撞擊在青暈流轉的護罩表麵,宛若永不停歇的浪潮般,一波緊挨著一波。等到赤色的力量終於消退,屏障同樣支撐不住,化為無數細小的光芒消散在空氣中。
宛若玻璃破碎的清脆嘩啦聲給出了具體的信號,嚴陣以待的雙方氏族成員同時朝著事先選定的對手衝殺過去,以一馬當先的八田美咲和伏見猿比古為首,手中武器橫在身前,燃燒著灼灼火光的眼眸裡隻看得到對方的影子。
——短兵相接的前一瞬,頭頂突然出現了遮蔽太陽的巨大陰影。
是突然飄過的烏雲嗎?
然而這片影子不僅沒有被風吹走的趨勢,甚至在瞬息之間越來越大、越來越濃重。
注意到異常的交戰雙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仰頭望去,在辨認出具體形狀之後,忙不迭向一旁閃開,刹那之間便已經重歸涇渭分明的兩撥,在中間留出足以降落的寬敞空地。
呼嘯的狂風承托著展開的雙翼緩緩降落,卻在距離地麵十餘米高時驀然收斂。
齊格飛以人類的姿態悍然降落,地麵上的石板不堪重負,伴隨著衝擊波由內而外一圈圈爆裂開來。
從高空俯視,上翹的路麵殘骸呈現無數互相嵌套的同心圓,最外側堪堪觸及兩個被迫分隔開的氏族腳邊。
原本炙熱緊張到不需火星也即將爆炸的氣氛,宛如被兜頭澆下一瓢寒氣嫋嫋的冷水,在不速之客極具震撼性的出場麵前重回冰點。
所有的視線都死死停留在悍然闖入現場的從者身上,直到後者將懷中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放下,低下頭來後退半步,以謙恭的姿態無言昭示了自己從屬的地位。
而那些如有實質、幾乎沉重到能讓任何人為之窒息的目光,也就隨之轉移到了櫛名琥珀身上。
然而後者對於他人隔空傳遞的感情,遲鈍到幾乎絕緣的地步。
根本無從意識到先前的登場給觀眾們帶來的衝擊,櫛名琥珀牽起了妹妹安娜的手,略微環視一周,視線便徑直鎖定到了此行的目標——自家的王權者,周防尊身上。
原本因為周遭的氣氛有些遲疑,正惴惴不安是否來的不是時候的櫛名安娜抬起頭來,在迎上尊愕然中帶著些許疑惑的眼神之後,瞬間將先前的疑慮拋之腦後,提起裙角噔噔噔地衝上去,一頭撲進了青年懷裡。
“尊!!!”
後者下意識抱住女孩,右手安撫地輕拍著她的背部。
在感受到小小軀體不由自主的輕顫之後,先前的些許茫然,也逐漸化作了歎息與明悟。
“沒事的。安娜怎麼過來了?我們馬上就處理完這邊的事,準備回去吠舞羅了。”
並沒有因為這笨拙的安撫而平靜下來,櫛名安娜緊緊摟住在最為脆弱之時給過自己依靠的青年,像是下一秒他就會消失那樣,手臂勒得越發緊了。
“我看見了,尊的王劍……好擔心,好害怕……哥哥也和我一樣。所以,就往這邊來了。”
周防尊下意識抬起頭,迎上了站在齊格飛身前、自始至終注視著這邊的櫛名琥珀的視線。
即將到來的墜劍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實。
即便不使用力量能夠將那個日子的到來推遲些許,歸根結底,又有什麼意義呢?
但是,迎上那雙不起絲毫波瀾的平靜眼眸之後,反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紅眸之中所盛放著的,仿佛是窖藏的葡萄美酒經過歲月醞釀之後所散發出的光澤、抑或最頂級的紅寶石在正午陽光下所折射出的璀璨顏色,不含任何雜質、沒有任何波動,仿佛是無機質的,全然的死物。
正因為沒有被任何嘈雜的感情所乾擾,其中所倒映著的除了自己的影子,唯有少年最為深層的強烈意誌。
【我會阻止你。】
——那雙眼睛是這麼說的。
注視著體味到了什麼、因而陷入沉默的周防尊,櫛名琥珀在眾人的注視下輕輕開口。
“你是我和安娜承認的家人。就算認定了自己即將死去,因此肆無忌憚地揮霍生命……即便是為了安娜,我也絕不允許。”
將以祈求的眼神注視著自己的女孩輕輕拉到身側,周防尊有些煩躁地抓了抓淩亂的紅發,從懷中取出香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大團大團灰白色的煙霧彌漫開來,再次遮蔽了他的神情,隻留下唇邊明明滅滅躍動著的一星紅色火光。
“可是,我才是赤色的‘王’吧。如果我說,我偏要這麼做呢?”
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櫛名琥珀以略帶沙啞的輕聲給出了回答。
“我答應過安娜會尋找解決的辦法,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在這個前提下,你如果堅持做出那樣的選擇,我無法理解。”
“——隻是一味以戰鬥來逃避責任、背叛了家人的期待,不配被稱之為‘王’的懦夫罷了。”
少年的聲音在場間回蕩,激起了蚊蚋般的竊竊私語。
儘管說出這種話的同樣是吠舞羅的一員——但也正因如此,更加令人無法接受。
八田美咲向著對方怒目而視,提起棒球棍就想衝上前去:“喂,你這家夥——!!”
然而情緒剛剛上頭,一步還未邁出,就被身邊人伸出手臂攔了下來。
“尊哥?!”
沒有理會怒火尚未消退,便已經轉化為滿腹茫然的突擊隊長,周防尊掐滅唇邊明明滅滅的香煙,衝著不遠處嘴唇緊抿的櫛名琥珀招了招手。
“愣著乾什麼?回去了。”
“…………好。”
似乎並不是期待中的發展,懷中抱著的迷你小庫發出了毫不掩飾的歎息聲。
但櫛名琥珀並不在意。
已經無暇顧及兩名從者此刻的內心想法,他快步走上前去,與紅發的青年並肩而行。
牽著櫛名安娜的周防尊微微偏頭,隨即衝他伸出了另一隻手。
“走吧,回吠舞羅去。”
結實有力的寬大手掌,帶著薄繭而微微粗糙的指腹,順著相接觸的部位傳遞而來的,是恒定的、讓人莫名感到灼燙的溫度。
櫛名琥珀不由自主收緊了五指,以隻有彼此二人能聽到的低聲輕輕應答。
“嗯,走吧。”
——我們一起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