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得到了這樣的評價。
無法從對方的態度中品味出任何批評或讚同的意味,櫛名琥珀抬起眼來,露出不加掩飾的疑惑表情。
而庫洛洛隻是挑起唇角,衝他笑了笑。
“如果我說‘不要那麼做’,隻是目視著你想要拯救的那個人步入既定的命運之中,這樣就可以保證自己順利存活下來……琥珀會乖乖聽我的話嗎?”
答案顯而易見是否定的吧。
“所以說,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達成的目的。”
“像琥珀那樣想要為他人做些什麼,但這份意誌卻不被接受一樣;或者更為常見的,像旅團這樣,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毫無顧忌地從他人手中奪走什麼。”
平靜的闡述著蜘蛛們在自己帶領下的活動、所有那些肆無忌憚的所作所為。
將二者放在一起做出比較之後,庫洛洛給出了顯而易見的結論。
“不管是出於怎樣的動機,隻要立場不同,目的與目的之間的衝突是必然的。”
“既然琥珀不打算改變自己的目的,那麼就隻有用更加強力的手段去實現它——就像旅團一樣。”
唯一的宗旨就是胡作非為,“想要的東西就去搶過來”。
目的與目的之間必然有所衝突,那些被蜘蛛們席卷而過的人們,並不是不想違抗他們的意誌,而是無法違抗。
既然不打算改變,那麼若是那個絕不會動搖的目的受到他人的阻礙,也就隻能這樣做了吧?
“……確實呢。”
抬起的眼睫若有所思地顫動著,先前有所動搖的決心再度堅定下來。
櫛名琥珀抱緊了膝頭的貓咪,從礁石上滑下,站立在近海雪白細膩的淺灘上。
“彼此目的不同……不過,為了避免事態激化到發生衝突的地步,我之後會注意更加隱蔽一些。”
不打算改變原定的計劃,又不願意目的與目的激烈地碰撞,也隻能像之前說的那樣,不引人注目地暗中動作。
在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幻影旅團團長的啟迪下,櫛名琥珀有生以來、第一次萌生了類似“陰謀詭計”的小小盤算。
是嗎……到頭來還是選擇了這樣退一步的溫和方式啊。
這樣的話,不就無從得知他口中的“在意之人”究竟是誰了嗎。
不過,既然已經下定決心、繼續將自己置身於祭壇之上,具體的行事準則也就無所謂了吧。
注視著前方涉水而來的琥珀,雖然留有微微遺憾,但對談心結果大體滿意的庫洛洛抬起手來,輕柔地揉了揉少年手感頗好的銀白短發。
“好孩子……”
仿佛歎息一般、幾乎能使人融化其中的溫柔腔調。
大提琴一般的磁性低音微微震顫著,持續不停地刮擦著耳膜,讓傾聽者整個人都深陷其中,被無孔不入的絲緞般的黑暗綿密地包裹著,不停、不停地墜落下去。
櫛名琥珀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下意識蹭了蹭青年的掌心。
像是索要著什麼一樣,將臉頰埋到對方肩頸之間,閉上眼睛深深呼吸的同時,小聲呢喃著這個人的名字。
“……庫洛洛。”
“我在。”
“唔……”
像是早已知悉他未曾說出口的那些話語,青年以輕柔而親密的動作環抱著他的腰肢,搖籃曲一般的靜謐聲音在耳畔輕輕訴說著。
“再欣賞一會兒吧,看一會兒這些隻會停留幾天,馬上就要離去的鳥兒。”
“等它們再度回到這裡、再次出現這樣的景象,就是一年以後的事了。”
白色的鷗鳥在蔚藍的天與海之間飛翔,不斷起起落落。展開的雙翼線條優美,弧度流暢,在海麵上投下一片又一片精致的剪影,伴隨著此起彼伏、清脆的啼鳴聲。
“等鳥兒們的遷徙結束,哈希克的獨立日慶典也到了尾聲,就該開始正式尋找液態礦石了。——原本呈現液態的礦體在被開采之後,會因為氣溫急劇下降而凝固,聽說是極為美麗的淡藍色。”
他垂下眼睫,輕聲發問。
“琥珀會喜歡嗎?”
深埋在他肩膀上的頭顱微微蹭動了兩下,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毫不意外的庫洛洛微笑著將少年鬢邊散落下來的銀發撩到耳後,低下頭來,在微涼的耳垂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你會喜歡的。”
天生缺乏喜惡、麻木到與所有感情絕緣,隻是一味依靠慣性渾渾噩噩地生活著的話,不如順從我的意誌吧。
共享我的喜惡,體味我的感情。
“鳥兒遷徙時的景象、此時此刻大海的聲音、昨晚慶典上煙花綻放的畫麵、安雅的香氣,以及手牽著手,一起從幻境中逃出來時的感覺。”
他一件件一樁樁仔細曆數,認真地訴說著。
“這些東西,要是琥珀能全部銘記於心就太好了。”
“若是無法對他人產生深刻的感情,那麼,隻需要記住了這些、喜歡上這些的話,就相當於——”
“將我一同銘刻在心中,一同喜歡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