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溫暖氣息撲麵而來,伴隨著家人們投來的笑容與注視,驅散了衣角沾染的寒氣、冬日裡尚未融化的雪花。
“回來了啊。
”
“今天出去了好久呢,琥珀醬。”
“哥哥——歡迎回家!”
櫛名琥珀也回以微笑,紅眸宛若一汪融化的泉水,其中倒映著明亮的暖光。
“……嗯,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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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尼比優王國的緯度偏高,時至冬日之後,已經下了好幾場不小的雪。
老國王被俠客插上了天線,早就變成了隻會發布一些事先安排好的必要指令的傀儡。
但隨著時間流逝,儘管沒有接到任何具體命令,王宮之中的上上下下還是不約而同地忙碌起來,氣氛也隨之一變,似乎在為什麼東西做著準備。
“琥珀醬不知道嗎?”
麵對櫛名琥珀的疑問,庫洛洛仿佛什麼有問必答的百科全書一般,毫不拖延地給出了解答。
“舊歲逝去,新年開始,不論哪種文化、哪個國家,都會設立節日以示慶祝的吧,區彆隻是具體時間不一樣,慶賀的方式也不儘相同。”
……啊,說起來,馬上就是聖誕節了呢。
要給安娜準備什麼樣的禮物呢?
注意力飄散了一瞬,但隨之又凝聚到庫洛洛的話語上。
青年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但隻是笑了笑,貼心地放緩了語速。
“在阿尼比優這同樣是最盛大的節日,被稱作‘神誕日’,時間是每年的最後一天。”
“不過在這之前,人們會進行長達一周的盛大慶祝——燈展、遊行、煙花、慶典,甚至國王和王後也會在最後一天的慶典上出麵,給予民眾新年的祝福。”
“一周啊。”
櫛名琥珀若有所思。而庫洛洛微微點頭,肯定了他話語中的未竟之意。
“是的,”青年笑著對櫛名琥珀眨了眨眼,“一年一度的神誕日慶典,已經開始了。”
*
熱鬨的節日氛圍並沒能感染旅團。
對蜘蛛們來說,這為期一周的慶祝活動,唯一的影響大概就是讓老國王的寶藏可能需要延遲交貨。
在這個小國已經停留了許久,奢靡的生活無法取代冒險提供刺激。
眼看掠奪計劃已經走上正軌,不出意外的話隻等寶物陸續送抵王宮,已經有感到厭倦的蜘蛛陸陸續續離開,從這個流露著腐朽氣息的小國重新奔向了廣闊的大陸。
派克也是其中之一。
在這次活動之中並沒有發揮什麼作用。不如說,難度意料之外的低。
除了負責消滅敵對者的飛坦之外,隻有俠客稍微動了下手。
時間一長就難免感覺無聊,修整結束之後,自然而然萌生了離開的念頭——
嗯,在那之前,稍微和團長打個招呼吧。
沒有什麼需要收拾的行李,決定之後便動身去尋找庫洛洛,半個小時之後,派克在宮殿的一角找到了黑發的青年。
那個人站在鋪著紅毯的長廊正中央,仿佛名家繪製的畫卷一般賞心悅目,位於畫麵正中的庫洛洛則是毫無疑問的主角。
他的腳邊蹲坐著一隻如同瓷器一般缺乏顏色的雪白貓咪,正悠閒地舔舐打理著身上的毛發。而青年微微仰頭,正細細欣賞著牆壁上懸掛的油畫,神情專注極了。
派克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猶豫著要不要出言打擾。
庫洛洛腳邊的貓咪察覺了她的到來,安靜地偏過頭來,一藍一灰的異色眼瞳投以注視。
這是名為琥珀的“團員”所豢養的貓咪,雖然並非真正的生物,但是卻一樣可愛。
派克作為鐵杆貓派,對毛茸茸的喜愛並不會因為其主人的原因就有所減弱。幾乎是對上視線的一瞬間,她彎下腰來,對著小貓咪輕柔地“喵”了一聲。
停止梳理毛發的貓貓站起身來,輕輕甩了甩尾巴,顯得有些猶豫。
而庫洛洛也結束了油畫鑒賞時間,注意力轉移到了走廊儘頭的派克身上。
“有什麼事嗎?”
沒有了顧慮的派克走上前來,先是俯下身來,將並未反抗的貓咪抱在懷裡,這才心滿意足地給出了回答。
“我準備離開阿尼比優了。目前來看,這裡沒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庫洛洛毫不意外地頷首,微笑道:“一路順風。”
談話到了這裡理應結束,而派克低頭看了懷中的貓咪一眼,在片刻的沉默之後,無聲地歎了口氣。
“那孩子……究竟準備拿他怎麼辦呢?”
【隻是為了更好地利用罷了。】
無論是邀請琥珀加入旅團、還是要求蜘蛛們以對待同伴更為親密的方式對待他,對熟知庫洛洛本性的派克諾妲來說,自始至終都毫不動搖地堅信這這一點。
——但從那以後,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
這次在阿尼比優彙合之後,她所看見的是青年的目的已經達成,那孩子相比任何人都要更加信任和依賴著庫洛洛。
如果說是照料植株、栽培果實,那麼毫無疑問已經到了收獲的時候。
但原本應當最為迫不及待地親手收割的庫洛洛,卻一反常態地毫無動靜。
並不是感到厭倦。
依舊陪伴在名為琥珀的少年身邊,給予嗬護、編織謊言、細心照料。
究竟是為了得到什麼才勉力偽裝;還是在這麼久之後,已經習慣了這個人、習慣了如是相處,以至於麵具戴在臉上過久無法取下,最終成為了本性的一部分?
派克不像飛坦,偏激到一口咬定擋在旅團前路上的障礙都應該被毫不手軟地清除掉。她對琥珀也沒有特彆的惡感。
那個孩子的念能力很有價值。
如果團長轉變態度、想要真正接納他的話,那麼將其視為真正的團員也是可以的——
“在說什麼呢,派克。”
而庫洛洛隻是掛著一成不變的微笑,漆黑的眼眸愈發暗沉,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很久之前我就說過了吧,不要把他當做同伴……隻是暫時感興趣的收藏品罷了。”
“琥珀身上最大的價值就在於念能力。他越是重視許願之人,就越是可能實現近乎奇跡的願望——當然,自身也需要付出相應的巨大代價。”
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派克眼底浮現出一抹恍然之色,在一旁靜靜傾聽著。
“既然存在這條‘製約與誓約’,那麼相比拿走這份能力,顯然將其留在琥珀身上,才能夠發揮最大的價值。”
貓咪趴在派克的懷中,一藍一灰的澄澈眼眸宛若寶石,安靜地浮現出庫洛洛小小的倒影。
“那個孩子,”他最後說,“——必須為我而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