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太妃這話一問,賈母臉上的笑容都差點兒掛不住。
不過既然她問了,賈母也不能不回答,隻能笑著道:“這孩子年紀還小,還沒滿十三歲呢。身子骨兒一向又弱了些,舊日也找了人算過,有個和尚說了,姻緣不宜早定,便想著過兩年再說。”
甄太妃笑道:“這倒說的是。小孩子麼,有些嬌嫩也是有的,特彆是元兒這樣靈秀的孩子……我記得生日也好,是元月初一?”
這位太妃娘娘先前那話已經讓賈母很是難受,她這會兒又主動提起袁春的生日,賈母更是知道這次她們可能真的是躲不過去了——皇家看中的人,又有誰真的能夠躲得過去的。
她心情未免愈發難受,卻也隻有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正是呢。跟她太\祖太爺是同一日,也有說福氣太大恐受不住的。若不是托老祖宗的福蔭,可能這孩子能不能養大還未可知……”
賈母提起初代榮國公,雖然說還是為了說袁春的生日問題,但是其實也是為了拉過去的榮光做一番最後的抗爭——就算宮裡真的要賈家女兒入宮,那也得看在老榮國公的份上,給點兒麵子選個好人選。
當今聖上已經五十多歲,算起來還是賈政他們一輩兒的。若是要賈政的嫡女、十三歲的榮國公孫女賈元春進宮侍奉,那就真的太有些不好了。
雖然說皇家不講究這個,但是她的寶貝孫女袁春這輩子的幸福也就基本葬送了,賈母肯定是不能讓這種事情輕易發生的。
即便賈家現在已經在走下坡路,但是也沒有到完全絕望的程度——雖然說東府基本完了,但好歹有個嫡係所出的重孫子蓉兒看著還機靈,便就是不能讀書,也好歹可以襲爵。
至於她們榮國府,大房是不中用了——大老爺賈赦是那副氣死老子的不肖樣子就不說了,他唯一的嫡出兒子璉哥兒也看著有些不太能出仕。
好在二房還有希望。
二老爺賈政現在雖然隻是個工部員外郎,好歹也算是有官職在身的。至於賈政的嫡長子賈珠更是個讀書的好料子,現下不過才十三歲就已經頗有才名。管家學的太爺賈代儒都親自來府裡說過,“大哥兒是個好的,明年可以下場一試。”
這可是榮國府嫡係裡從未有過的情況,之前也就東府裡大老爺賈敬讀書的時候曾有過這種讚譽。後來人家就中了乙卯科進士。未必珠兒也要像他堂伯父一樣出息,也中個進士來?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真是祖宗保佑,天不亡賈家了。
即便如此,賈家現在的情況對上皇家到底還是不夠硬氣。賈母這樣其實已經算是在“負隅頑抗”了,但是其實也反倒更是暴露了賈家現在的問題——就算有著再光輝的過去,那也已經隻是過去。
而現在,時代變了。
若是還躺在過去的榮耀上不起來,那恐怕連一點顏麵都留不下了。
不過若是現在就無視他們過去的榮耀,好似也顯得太不近人情,所以多少也是得給點兒麵子的。
賈母固然很會玩兒含沙射影,甄太妃卻也是個人精裡的人精,哪裡還聽不出賈母的弦外之音。
好在她原本也不過隻是來試探賈家的口風,知道了賈母的底牌就可以了,犯不著跟賈家鬨得太僵,到時候無法收場就不好了。
故此她馬上就接上了賈母的話,笑著道:
“可不是麼,就說咱們元兒是個有大福氣的孩子呢。小時候我都見過的,那麼小小的一個團子樣的,不隻是我這個老太婆愛得不得了,便就是聖人和皇後也都當她是女兒一樣偏疼呢。”
她一邊兒說一邊還半真半假埋怨起賈母來:“原還說要榮國公夫人帶著常來宮裡頑的,後來聽說也是慣常有個頭疼腦熱的,竟也耽擱了。好在大了也就是了,這不看著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