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山洞 晚膳後小甜點(1 / 2)

不是吧魔頭你! 多梨 9765 字 8個月前

昏暗山洞中, 枝搖葉晃動。

這是話本子中,魑魅魍魎齊齊出動的詭譎之夜。

啪。

啪。

啪。

回音顫顫,風冷, 石板涼。

巢居在山洞深處的蝙蝠呼呼啦啦地向外飛, 眼睛赤紅, 牙齒尖利, 鋪天蓋地,高高躍過他們的頭頂, 其中兩隻不慎撞在傅驚塵身上, 爆發出如嬰兒夜哭的尖銳鳴叫。

花又青站在空曠的山洞上, 耳側聽得岩層深處的滴水聲, 察覺到傅驚塵此刻正盯著她胸口的鳳凰溫白玉佩看。

脖子上的鳳凰玉佩貼著她的肌膚,說不出是她在抖,還是玉佩在抖,隻覺胸口那片皮膚,涼意一下侵過一下,宛若滴了一滴冷水進去。

這是三師姐仿造的那一塊。

三師姐第一次進入幻境時, 曾尋到那枚溫白玉。它就在灰燼之中、已逝的傅青青身上。

清水派弟子上下雖無真正的無暇聖人, 但在這種事情上還留有基本的道德。

真正的鳳凰玉佩被三師姐留在幻境中,她不忍取走,隻細細描畫了那鳳凰白玉的大小,紋路,記下每一處棱角。

繪圖結束後,她親手將傅青青掩埋, 下葬,超度,那塊玉亦留在棺槨中。待出幻境後, 又用辛苦尋得的溫白玉複刻了一個,一模一樣,絲毫不差。

花又青相信三師姐的手藝,就連如今薑國皇宮中用的那塊兒“傳世”鳳璽,都出自三師姐之手,從未被人懷疑。

這樣的一塊玉佩,若想瞞過傅驚塵並不難。

花又青真正怕的是,被傅驚塵做爐,鼎。

她不甘心亦不願被當作采補的工具。

清水派講究天人合一,陰陽調和,雖不禁止男女雙修,但這種陰陽采補的捷徑,仍舊是被鄙夷的。既是真要采補,花又青也要做采彆人的那個。

她不知今後自己是如何被打敗,隻覺被人當爐鼎真是莫大恥辱,有辱師門。

入幻境之前,花又青不是沒有害怕過。

可幾位師兄姐都失敗了,除了她,下麵隻有小師妹和小師弟,一個尚未成年,一團稚氣;另一個孤僻傲慢,還不愛洗澡,倆人都非合適人選。

難道因為對未知的膽怯,就能舍下大師姐於不顧麼?

花又青做不到。

所以,她仍舊來到了這裡,並成功站在傅驚塵麵前,成功存活了這麼久。

隻差一步,隻差一步,傅驚塵就能徹底相信,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

隻要取得他的信任,成為已逝的’傅青青’。

今後在玄鴞門,她便多了一個盟友。

——她拒絕去細究更多的原因,花又青想,她現在來救傅驚塵,不想他淪為妖屍,就是因為她需要一個盟友,而傅驚塵最合適。

花又青低頭,自然地將那塊玉佩塞進衣服中,假裝沒有看到傅驚塵的異樣。

冷不丁,她又想起四師兄展林的警世恒言。

男人更愛他們傾注了感情的人,人類也隻相信自己通過找尋得來的真相。

一切輕而易舉送上門的,因投入成本低,大多自帶不信任的底色。

就像傅驚塵,她若是直接戴著這玉佩在他麵前晃悠,他未必肯信,定會懷疑她在故意冒充;反倒是這種情況下,在性命攸關之際,她不經意地展露,更易博取信任。

待出了幻境,花又青決心狠狠地感謝一下四師兄,幫他謄抄他那錯字百出的豔,情小說底稿。

傅驚塵站在原地,身影頎長,好似雪山青鬆,巍然不動。

他身上的死亡之氣尚在,但遠遠比那些妖屍淡上許多。

打個比方,倘若那些妖屍是濃濃的墨,那此刻的傅驚塵則是涮完毛筆的水。

花又青對此隱約有預感,她隱約猜到傅驚塵和其他人“妖化”程度不同的原因。

她不能說。

……誰知道,要傅驚塵恢複正常的話,得需要多少血肉?

釋迦摩尼割肉舍身為鷹值得稱讚,可花又青來此的目的並不是度化魔頭啊!!!

長久未得到傅驚塵的回答,花又青又邁一步,試探他如今尚殘留多少理智:“哥?”

適才聽他的聲音,應當還是個人。

傅驚塵終於出聲:“玉佩是哪兒來的?”

花又青自然地答:“我不知道,它一直在我身上。”

傅驚塵問:“你一個人來這裡?”

“……玄鴞門收到了這邊的求救信,所以又往青龍山派了很多符修和丹修的弟子。我趁他們不注意,藏在行李中,混過來的,”花又青麵不改色撒謊,“他們說你被咬了後就失蹤了……雖然沒說什麼,我猜你應該是往山上去了,所以來找你。”

“運氣真好,我一下子就找到了你哎,”她笑,“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兄妹連心吧。”

兄妹連心。

傅驚塵今日未順著她的話說下去,沉沉地看著花又青的臉。

注視下,花又青後背起了一層密密的汗,涼颼颼地貼著衣服。

她不知該如何形容傅驚塵此刻的眼神,恍然間好似回到了初入幻境的那一日,在脖頸被擰斷之前,他也是這般看著她,細細地觀察她的臉,尋找兩人五官間的相似之處。

彼時,他的目光亦同此刻,隱隱有驚喜色,不同的是,上次傅驚塵在驚喜後就擰斷她頭顱,此時的他仍保持著安全距離。

事實上,在見到他後,花又青才意外發覺,原來兩人許多地方生得很像,譬如如出一轍的桃花眼,再譬如同樣的長睫毛和肖似異族人的高挺鼻梁,烏黑濃密的發,隻是傅驚塵不似她愛笑,人也更疏離一些。

花又青對此的總結是,美人總是相似的。

傅驚塵的臉能有幾分像她,也是他天大的福氣。

——二十年後的傅驚塵對相似的她一見鐘情,大約也能從側麵說明他很自戀,隻能愛上像自己的人。

但這種幾乎要將人皮膚一寸一寸拔下來、沿著肌肉紋理搜尋的目光,仍令花又青感覺到強烈的不適。

“哥哥,”花又青說,“你是不是……很久沒吃東西了?”

她不確定傅驚塵是否察覺到異樣,喉嚨發乾,像是被下了蠱。

傅驚塵沒回答她,忽折身走到洞口前,躍起,捉下一物。那東西忽閃著翅膀,正拚力向高空中飛去。

花又青沒看清,耳側唯有淒厲的鷹鳴聲,長音貫空。禽類特有的血腥味噴濺,霎時間,岩壁鮮血淋漓,如水噴淋,滴滴落下。

她靜立原地,錯愕地看著傅驚塵在生飲鷹血。

烏壓壓的羽毛四下飛散,像下了一場濺滿羽絨的血雨。

花又青按住自己手腕,努力讓脈搏平靜。

隻看前方傅驚塵拋下鷹屍,他用手帕擦拭唇角的血,如此境況,尚能冷靜出聲:“不想被吸乾的話,就彆離我太近。”

就像他剛剛隻是吃了一顆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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