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現實(2 / 2)

不是吧魔頭你! 多梨 15656 字 10個月前

兩人一陣寒暄,

待離開時,金開野又叫住花又青和展林。

他低頭,摸遍全身,最後摸出二十兩銀子和一支金鑲玉的牡丹簪子。

毫不猶豫,金開野遞給花又青,手指還在顫:“今天出門時,找大師卜算了一卦,說我要將這些東西贈予大雨中一同避雨的人,方可從執念中解脫。”

展林不是那般貪財好義之人,雖清貧,卻也不接。

他正色:“兄弟,你確定你遇到的是真正的大師麼?不是什麼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

金開野笑:“信則有,不信則無——隻當全了我的執念吧。”

他又一遞,傷痕累累的手指,捏著那金玉璀璨的簪子:“既然有緣,此物便贈予令妹了。”

花又青沒有接,她盯著金開野的手,發現他滿手的傷疤,手指粗糙寬大,像吃了很多苦,受過好多罪。

二師兄和四師兄過得艱難,卻也沒有這樣頻繁的傷痕。

此刻,這滿是傷疤的手,捏著這細細的金鑲玉牡丹簪,竟叫她隱約想起猛虎叼幼崽。

金開野看她生疏的樣子,眼底黯然。

展林又推拒許久,終於拗不過金開野,勉強收下。

那牡丹簪子被她插在十二歲的花又青發間,她完全不懂這些,亦無金錢觀念,隻歪著腦袋,看金開野。

金開野想,真好,真好。

妹妹被養得真好,隻有在這種地方,隻有這樣的師兄相伴……她才能安安穩穩,快快樂樂,健健康康。

展林教了花又青,她乖乖地行禮:“謝謝哥哥。”

金開野張口不言,淚水嘩然流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怦然砸在地上。

雨停風止,展林抱著花又青重新上了牛背,他依舊牽著牛,和金開野告彆,遙遙地走入煙雨朦朧的山峰中。

走了好遠,還能聽到花又青疑惑的聲音:“他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呀?我們認識嗎?”

展林說:“或許是遇到了什麼傷心事吧……青青,收好簪子,不許拿來在地上寫寫畫畫,那是旁人的一番心意,既送給了你,便不能糟蹋,要好好珍惜。”

風吹樹搖,葉片翻飛,落下滿樹的雨。

金開野站在原地,忽彎腰,麵無表情,用力以掌心擦乾滿臉的淚。

他要回去。

回玄鴞門,見青青。

……無論她想要做什麼,哪怕豁出這條命去,他也要幫。

這大約是兄長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了。

沉沉夢中,氣息悶熱。

花又青急促呼吸,她現在很茫然,因為不知道夢裡的傅驚塵是想乾,死她,還是想審死她。

她隻當是一場練習,說服自己。

遲早要有坦白的這一日,在這個噩夢之前,她已經連續寫了好幾封傅驚塵的道歉信,隻待離開幻境時留給他,同他講明實情。

那個時候,傅驚塵找不到她,她也脫離了這個環境,再不會回來了。

隻是每每開頭,便不知該如何下筆繼續……現如今,夢到他逼問,也屬正常。

斷然不能令他察覺真相,以傅驚塵的性格,誰知他會如何折磨她?囚禁她?

水月鏡中,曆曆在目。

花又青終於找回自己的話,皺鼻子:“傅驚塵,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想拋下我這個燙手山芋?你不需要我了,就想讓我去認金開野做哥哥?你就繼續輕鬆瀟灑地去做其他事了?”

“我在同你談事情,不是和你談感情,”傅驚塵的手壓在她腿上,握了一握,定力十足,仍舊如神,“青青,承認吧,承認你我沒有血緣關係。”

“為什麼要承認?”花又青叫,“所有都是你沒有理由的揣測,毫無證據——因為你的胡思亂想,就要我否認我們的血親嗎?傅驚塵,你好殘忍!”

她故技重施,作勢要哭,嗚嗚咽咽,淚水說來就來,漣漣地自手指縫隙滴落:“我就知道,從去年開始,你就開始冷落我,不在乎我,也不怎麼回來……從那個時候,你就開始醞釀著拋開我了吧?現在還要讓我自證——我連你找葉宗主檢測我們血緣關係都不知道,你叫我如何自證?要滴血驗親嗎?我現在就來——”

以手為刃,花又青作勢要割破自己手掌,卻被傅驚塵牢牢控住手腕。

這一次,他沒有歎氣,隻是靜靜凝望花又青,平靜問:“同樣的招數對我沒有半點用處,你以為你哭一哭,我就會心軟?”

花又青眼角掛著淚珠,睫毛濕了一片,臉頰也乾乾的,滿是淚水結後的痕跡,哽咽:“不然呢?現在我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比那竇娥還要冤屈,委屈也

無處講。你叫我如何拿出你我血脈相連的證據?你可有你我血脈不相連的證據?”

“我有。”

花又青僵住:“空口無憑,若還是你那些捕風捉影的猜測,說了也沒用,我斷然不會認。”

“不需要你認,”傅驚塵說,“還記得嗎?當年你還居住在外山,剛從黑水塘脫身後回到住處的那個晚上,我去探望你,聽到金開野在同你糾纏。”

花又青渾身汗毛直豎。

她都快要忘掉了。

“他說,他的親生妹妹傾傾,大腿內側有一紅色小痣,”傅驚塵說,“還要拉你去見湘夫人,想要湘夫人為你驗身,替他證明。”

花又青說:“不也是他單方麵的揣測嗎?這算得上什麼證據——”

“夢中我隻當自己日有所思,方夜有所夢;若說金開野如此執著,我不是沒有懷疑過,先前看你大月退內側有小紅痣,我也隻當是自己多想,”傅驚塵的手沒入她衣裙,垂眼看她,手指壓在那枚痣上,“青青,你現在能否告訴我,你身上為何有一模一樣的痣,紅色,如米小。”

“小紅痣這種東西,”花又青強硬,“你也知,我們是修仙之人,可以隨便變無變有。”

傅驚塵問:“那你這個小紅痣,是故意變出來的?”

花又青啞然。

傅驚塵平靜:“若當真是你故意變出這個痣,又是出於什麼目的?你潛意識中也認定金開野話為真?你也想認他做兄長?還有,青青,自我第一日夢到你,你便生著這枚痣,你何時——”

“好啊你!”花又青抓住漏洞,反客為主,不再自證,開始大聲反問他,“你剛夢到我,難道就立刻和我行這種事嗎?況且,痣生在同樣地方,又有什麼稀罕?我渾身上下這麼多痣,難道就隻允許我一人長,不許其他人長相同的嗎?這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看傅驚塵不言語,花又青愈發厲聲:“況且,你也知道是夢,夢裡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因你一直疑心我是金開野的妹妹,才會覺得,我那個位置會有一模一樣的痣——其實都是假的!”

傅驚塵微微一笑,眼寂靜如冰:“若我現在說,一切都是真的呢?這不是夢,青青。”

涼風透窗。

花又青一個激靈,猛然坐起。

頭昏腦脹,大口呼吸,她好似剛剛奔跑過三個山頭,又似日行千裡,周身泛著說不出的疲倦。

依舊是藥峰上,依舊是藥廬的小小房間,窗戶緊閉,隻是那窗紙破了個洞,才會漏進幾縷幽幽風。

手輕輕拍著胸口順氣,花又青醒轉過神。

還好,還好。

終於醒過來了。

都是夢。

不過是一場——

“青青?”

耳畔忽聽聞傅驚塵的聲音,花又青僵硬住。

轉身看,隻見傅驚塵悄無聲息地站在門前,不知已經立了多久。

狹窄小房間,窗戶緊閉,唯一可以出去的通道靜

靜地屹立著他,身若青鬆,麵如冠玉,悄無聲息,將求生的路堵得嚴嚴實實,現下正寧靜注視著她。

花又青一時間竟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中夢。

夢裡他同樣穿這樣一件白衣,素紋素帶,不染臟汙,也是如此,束發嚴正,端莊自持。

她捂住頭,叫了一聲哥哥。

傅驚塵緩步邁入,微笑:“怎麼了?睡迷糊了?怎麼這個表情?”

——啊。

噩夢醒來了。

這是現實。

花又青鬆了口氣,她說:“可能是睡得太沉,做了好奇怪的夢。”

“清晨便跑去和梁長陽偷聽,中午又去見湘夫人,下午還要去葉靖鷹那邊做事——一天下來如此疲憊,你睡這樣久也正常,”傅驚塵坐在床邊,抬手,以絲帕為她擦汗,“瞧瞧,出了這一頭的汗。”

他衣著規整,袖間幽幽寒梅香。

花又青問:“……你怎麼知道我一天做了什麼?”

“石山遇到你了,”傅驚塵自然而然地說,“說很心疼你,要同這麼多人周旋,若是他,頭痛也要痛死了。”

花又青:“喔。”

“緊張什麼?”傅驚塵將她額頭汗濕的發拂順,“你以為我從何處知曉?自然是有人同我講,難道我還能從夢中知道?”

不提夢還好,一提,花又青更不自然了。

掌心燙燙熱熱,似乎還有他月匈肌的觸感。

她說:“啊,葉宗主還要我去看看他煉製的丹藥好了沒有。”

“去吧,”傅驚塵溫聲,“順便幫我問問葉宗主,他用了什麼法子,才瞞過了我。”

花又青又僵住,急聲:“他沒有騙你!”

“哦?”傅驚塵揚眉,“我還什麼都未說,青青就已經知道他瞞了我什麼?”

心下一涼,花又青快要不能呼吸了。

“不愧是我的好妹妹,如此聰慧,”傅驚塵微笑,“還是說,這件事,你也是從夢中得知的?”

花又青大腦空白,她已經不能思考了。

等等。

傅驚塵的意思是。

夢中——夢——那些夢——

“多好的懷夢草,”傅驚塵抬手,撿起她枕邊已完全枯萎的懷夢草,“懷之入夢,一葉可夢六次,六次夢後則枯萎。我可不可以知道,我的寶貝妹妹,都用它去見了多少人?”

花又青已經無法說話了。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隻是夢。

他怎麼——

“怎麼不說話了?”傅驚塵笑,“說話,青青,哥哥很喜歡你那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伶牙俐齒、強詞奪理的樣子。”

花又青來不及羞恥,她死死抓住方才被他鎖定的漏洞:“……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什麼夢呀夢的,我不知道,這隻是驅蚊草而已——你問我怎麼知道葉宗主瞞你?我不知道,隻是覺得,以葉宗主的為人,絕對不會欺瞞你——至於是什麼事情,我一概不知的。”

說到這裡,她略略定心神,反客為主,開始指責傅驚塵:“倒是哥哥,忽然間闖進來,說了一大堆我聽不懂的胡話。”

“為兄未想到,青青竟如此洞察人心,”傅驚塵含笑,“那麼現在,青青你也洞察洞察我,我接下來想對你做什麼?”

花又青卡了一下:“……我猜不到。”

“妹妹這樣聰明,為何會猜不到?明明夢中我們為此事而醒,”傅驚塵神色自若,抬手,穩穩定住花又青,他垂眼,“如今醒來,不就是為了檢查現實中的你,身上究竟有沒有那粒小紅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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